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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永远是猛虎,不会因一时的打盹,而舍了茹毛饮血的兽性。
荀少彧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荀少彧,并不会因为三载嗣位,就会变得心慈手软,失了自身的刚强本性。
何况,昨夜的血色恐怖尤未褪去,这些重臣们在上朝之时,还能见着街道两旁徘徊的兵甲阵仗。
尤其那道路上两侧未曾干涸的血迹,当真让这些重臣背脊发凉,当真是思之极恐,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这一场杀戮,至少也有几千人为此丢了性命,更有几万人为此受到株连,这是一场**裸的血腥杀戮。
虎狼之君!
有着这一场杀戮在前,此刻的所有重臣们,在见到荀少彧之时,心头都不由自主浮现,如此可怕的念头。
荀少彧一如虎狼一般,其野心勃勃,为开拓进取不择手段,在内压服群臣,在外威慑诸侯,吕国有如此君侯在位,必是要有穷兵黩武之时。
这是一位不会安分的君侯,其进取心之强烈,让所有重臣们都深深的领教了一回。
而恰逢当今天下之势,有着如此进取之心的君侯,其朝臣们固然处事要战战兢兢。但只要吕国在他手上没有覆灭,吕国荀氏之名一定会随着荀少彧,煊赫这一方九州大地,成为天下九州备受瞩目的存在。
毕竟,此时的荀少彧,已然是初露了狰狞本色,这朝中的血色恐怖,足以让这些重臣收起矜持之心,知道这一位君主的真性情。直面一位城府如斯深沉的君主,其一言一行无不让这些臣僚们再三揣摩。
“诸位臣僚,昨夜的暴风骤雨,雷霆大作不止,就连寡人的甘泉宫,都不慎震落了几片宫瓦。”
荀少彧看着垂头的众臣,手指敲击着案几,徐徐道:“寡人这一宿在榻前,耳畔间风雷声阵阵不休,整个人可谓是头重脚轻,耳中嗡嗡作响,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就不知诸位……可睡得安稳否?”
华阳宫中群臣面面相觑,左右顾盼了一下,俯身齐声道:“臣等亦与君侯一般,睡得都不甚安稳!”
荀少彧似笑非笑,淡淡道:“哈……原来诸位都与寡人一般,睡得也不甚安稳呐?”
上大夫寇明道:“昨夜风雷甚急,臣等忧心社稷,方不敢久睡!”
荀少彧拍案而笑,道:“好一个……忧心社稷,诸位都是吾吕国栋梁,社稷之根本,能有此心此行,寡人之心甚慰。”
哗!
群臣再度俯身叩首,道:“君侯谬赞,臣等愧不敢当。”
荀少彧轻声笑着:“诸卿都为国之干臣,哪来的什么,敢当与不敢当的?”
他淡淡道:“诸位,可是好奇这华阳宫,为何突然多了一些新面孔,又少了一些旧面目?”
上大夫寇明躬身道:“请,君侯为臣等解惑!”
固然昨夜一场血色杀戮,以在场诸臣的耳通目明,都已心知肚明。但荀少彧不主动开口,这些臣僚们也不敢擅自问询。
前车之鉴在前,简直就是触目惊心。这些重臣们都是拖家带口几百上千的,就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家三族、九族再考量一二。
因此,这些朝臣们除了寥寥几位,最得荀少彧信重的臣僚,其他重臣都恨不得,将荀少彧说的每一句话,都掰开、揉碎了理解其中意思,生怕误解上意,以至于惹祸上身。
荀少彧面带盛怒,道:“这些少了的旧面孔,不是阴结党羽,就是有着贪渎恶行。更有甚者,寡人在遣拿人时,竟有人敢尽起家甲反抗,这是要造反啊!”
一说到’造反’,所有臣僚俱然一颤,这敏感之极的话题,可不是谁都能说的。
他淡淡开口:“这等无君无父之辈,留之何益,留之何用?”
以荀少彧的狠辣手段,这人竟然敢造他的反,不杀之还留着作甚。
“君侯明断,”
“君侯明断,”
闻渊明、上阳朝、诸瑜行三人俯身,宫中群臣也纷纷跪拜叩首。
一位上大夫进言,道:“此辈逆贼,蒙受君侯隆恩,却不思图报君恩,反而一再有不轨之行,臣请诛其犯三族,以警吕国上下人心。”
几位上大夫纷纷进言,道:“臣,请诛其三族,以儆效尤!”
虽然荀少彧只谈及结党、贪渎二罪,并未言这些人罪在哪一桩哪一件,但一想到入宫前,看到街道两旁的血腥。还是让许多臣僚本能的三缄其口,将遵从荀少彧之意,奉为安身保命之道。
荀少彧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嗯……诛其三族?倒也用不着如此酷厉,这些人毕竟没有成事的机会,只是有些苗头罢了。而且都已受了应有的惩处,若是再加大株连范围……不好!”
他淡淡一笑,慢悠悠道:“何况,这事由汾水贪渎一案而起,如今已得公论,凡涉案之人俱经查实,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但,这些涉案之人,所牵连之人甚多甚广,寡人本意是要再杀上一杀,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也很是犹豫了一下,诸位都是怎么看的,不妨都说一说。”
闻渊明躬身上奏,神色肃染,道:“老臣,请奏,”
荀少彧道:“老太师既有话说,寡人就听听太师有何高见?”
闻渊明恭谨道:“老臣老朽矣,岂能有何高见,只有些浅见之言,君侯您姑且听之,老臣我姑且说之。”
荀少彧摇了摇头,道:“太师太谦逊了,”
闻渊明不置可否,道:“君侯一朝出手,几若霹雳弦惊,以雷霆之势一扫国朝之患,此为国朝大幸,自此吕国上下一心,开拓霸业之基指日可待。”
荀少彧背脊倚靠在君位上,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一翘。
正如闻渊明所言,如今的荀少彧今非昔比,可谓真正的执掌大权。在内荀氏公室再无掣肘,先在外代老臣、当代重臣亦都为其所慑,不敢再显露桀骜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