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墨色海面,银鳞点点。
海中,突兀的矗立着一座岛屿。
其形状略圆,宛如贝壳,地势东高西低,遍布椰林芭蕉等卉木。
此刻,东面山坡下,小镇。
主街张灯结彩,喜庆的装饰,一路铺设到某户人家。
这一家人头攒动,出入者络绎不绝,人人面上带笑,连道“恭喜”。
喜气洋洋间,一群孩童簇拥在后院的竹楼下,挥舞着缠绕着五颜六色藤花的竹枝,大声喊道:“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楼上,两名双亲俱在、夫妇和睦且儿女双全的全福妇人,正小心翼翼的将一方大红色绣并蒂莲花鸳鸯戏水的喜帕,为妆容精致、裙裳华美的新娘盖上。
“都准备好了。”
“时辰差不多,该上轿了。”
“喜饼可查验过?”
“都看着呢,放心。”
“阿姊保重……”
“莫哭莫哭,别招你阿姊将妆哭花了,那可就不美了。”
七嘴八舌间,新娘被扶着下楼,伴随着漫天泼洒的喜饼、花瓣,坐入一乘披红挂绿的花轿,在震天的鞭炮声中,送嫁队伍缓缓蠕动,朝岛屿西面的新郎家踟躇而行。
唢呐声响彻椰林,岛屿长年湿热,四季花卉不断,此刻沿途九重葛怒绽,鲜红水红掩映浓稠碧色,愈增喜意。
新娘端坐轿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临行前母亲塞来的花瓶,喜帕之下的面庞,羞怯又庆幸。
此刻,外界送嫁的队伍里,也正在议论她的好福气:“听说前段时间,隔壁岛足足出了十几位新郎……”
“作孽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也是他们命不好,按着次序,那位上次原本是来咱们岛上的,今儿个的新郎官,说不得就有份。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换了地方……新娘子却有些帮夫运。”
“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今儿个,真是一场喜事,说是双喜临门也不为过……”
“嘘!别乱说,不要命了?”
窃窃私语间,稠密枝叶掩映的路径上,倏忽涌来一阵白雾,瞬间遮蔽了花轿。
很快,队伍里的人陷入了一片诡谲的静默,他们还在继续朝前走着,负责奏乐的吹鼓手,唢呐不歇,喜庆响亮的乐声依旧,只不过,再无人开口说话。
队伍一路前行,一面走着,内中的人员,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抹除一样,一个个消失不见。
雾气翻涌,微微一个晃荡,抬轿的轿夫,蓦然摇身一变,却是一头头青黑鬼物。
花轿内,如坠冰窖。
新娘似有所觉,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尚未考虑好要不要低声开口询问外界,盖在她头上的喜帕,忽然流淌出汩汩鲜血,迅速浸透了她全身!
“啊啊啊啊啊!”
花轿之中,传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轿夫如若未闻,抬着花轿继续前行,渐渐的,它们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逐渐开始漂浮在地面上。
而原本虽然喜庆却稍显平庸的花轿,迅速发生着剧烈的改变。
整个轿身膨胀了一大圈,朱漆金髹,花鸟虫兽的花纹无声浮现,紧接着,是石榴百子与瓜瓞连绵的透雕,一幅幅琉璃画、一盏盏花纹繁复绣“囍”字的小宫灯……伴随着惨叫声的渐渐停止,花轿彻底蜕变成一座奢华无比、犹若移动小型宫殿的华美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