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高空九千丈之处,在金陵紫禁城出现过的那个黑袍客就那般伫立云端,盯着天水山庄。
这等高度,天水山庄早同桌案上的沙盘无异。
黑袍客正沉思,一个浅蓝色劲装武服男子从另一处走来。他踏着白云,如履平地。
“该了则了,切莫留恋。”
听到了声音,黑袍客看向了来人。他不曾见过这人,倒也不意外,更不会去好奇。
于俗世,他一方为尊,可到了天上,不过小辈。
“敢问前辈哪一路?”
来人自然是颜啸的二弟子,藏刃,也就是那个底光明。
藏刃呵呵一笑,也无须装神弄鬼,不必化身童子,也无须声音作哑,他这番是以真面目相见。藏刃算不得英俊非凡,但或许是他修习剑道,任是在为人向往的天上,也是大家。应当是如此,整个人看过去,凌厉非凡。
“不过引路人。”
黑袍客微微皱眉,不由好奇,他已经见过接引者。那接引者傲慢非凡,见他不过初来的小辈,甚是不屑。
可面前这人,对他态度,倒是不差。
藏刃也经历过黑袍客的那般遭遇,也猜到其所思所想,摆了摆手,道:“无需理会那些废柴,且问你,得到是为了什么?”
虽是头一次见面,可这藏刃给他的气息,竟是有一丝熟悉。再想想,自己好似也没什么够他企图的,也就没了戒心,说出实话。
“替先辈赎罪,为子孙平事。”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啊,白家小子都是这般有趣。”
“白?”
黑袍客有些纳闷,自己在俗世家族为墨,怎的在这前辈口中成了白?
虽疑惑,可对方不答。
藏刃又问:“若要你舍去仇恨,不顾子孙遭遇,我送你一份大机缘,可愿意?”
这等人物会给的大机缘,想来也是非凡,可黑袍客毅然决然摇了摇头。
“天下剑宗一日不除,我墨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藏刃不由摇头惋惜,道:“痴愚,天下剑宗虽说不过小门小派,当就你这等不入流的角色,怕是人家山门,也进不去。”
黑袍客想辩解,可又无从辩解。来人所说,并不虚假。
他本以为天下剑宗不过是在俗世的一个修仙门派,也查过一些出自天下剑宗的剑客,修为不差,但不曾入他眼中。想到此,自觉一人灭一门,也不是不可尝试。
藏刃随手一挥,无形之中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向黑袍客。
“这里头是一颗却情丹,你服下此丹,会渐渐断去俗世牵挂,对你日后修行也算不小助力。”
得道者第一件事,是去除俗世**。可人心肉长,基本大奸大恶之人,也难做到真正舍弃。是故不少从低等界面来的飞升者,即便到了天上,无法修为增进,也只能做下等人。
这诱惑,算不得大,但着实不小。
黑袍客显然犹豫,毕竟子孙自由子孙福,能助一时,护不了一世。自己已经离了俗世,无需太久,就是人们口中的仙人。若不早早断了俗世**,只会累赘,耽误真正大道。
可这黑袍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谢过前辈好意,可毕竟生在墨家长在墨家。犬子孱弱,若不替他平了前路荆棘,终究道心难稳,修行路上也是难进寸步。”
这等不争气的话再藏刃听来,却颇为入耳。
他微笑点了点头,又一脸坏笑,随后道:“那你是一子,还是双子呢?”
天上的人会对得道者进行深入调查,可这前辈怎的也不想那些接引探查的人,怎的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哈哈,不过随你说说笑而已。人会犯错,自然更多时候不会觉得那是错误。那个孩子过得不错,或许这两年也会成婚,会有自己子孙后代。自然了,这孩子,或许会姓白,但不会回你墨家。”
黑袍客终究是面露悲色,可俗世如此,如何不悲呢?
“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听到黑袍客突然有感而发念起了诗,藏刃两眼放光,随后哈哈大笑,附和道:“饮过此间酒,去做天上人。酒醒不知处,只道会周公。”
话说,藏刃手一挥,白云汇聚成一精致酒杯,好似白瓷质地。他又将酒杯朝空一举,大气流动,汇入杯中,成了一杯清澈美酒。
美酒递给黑袍客,黑袍客的手竟颤颤巍巍。他接过了酒,就那般盯着,却不知如何言语。
过了十几隙的功夫,开口问:“前辈,人间事,可得圆满?”
藏刃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随后道:“不如,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二人远观即可。”
“哦,哪位?”
“你自然熟悉,是你那侄儿,金陵城的世子殿下。”
黑袍客不由皱眉,也是不明白身前这位前辈为何要带自己去见朱谏男。若是他带自己去见那不曾见过的弃子,或许才能真正了了自己尘缘才是。
与藏刃同乘一片云,墨县到金陵,不过弹指功夫。
再向下看时,没了豆腐块半的天水山庄,能看到的,只有巍峨的紫禁城。
“听闻龙帝初始,这紫禁城才是帝都。三世迁都,将这紫禁城赠与了自己幼时玩伴,也就是那时的金陵王。不不不,当时可没金陵王,有的,只是清微王。单这清微二字,你可明白朱家祖上为人?”
论文学一道,若藏刃没有几百年的寿命,只与黑袍客同等年岁,当真无法与黑袍客相媲。听到清微二字,黑袍客本能性回道:“清雅微妙,淡泊深远。朱家祖上怕是不安一隅,但也不越雷池性子。”
藏刃也不解释,只是在黑袍客眉心一点,随后道:“同我下去看看。”
“就这般?”
藏刃呵呵一笑,回道:“莫慌,旁人看不到你。”
二人走遍了半个紫禁城,朱谏男竟没在他办公的东苑找到,也没在他居住的东宫找到,最后在御医馆也就是太医院找到了朱谏男。
此时的朱谏男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不见血色。那死气漫布的样子,说是活人,也会认为是没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嗝屁那一类。热搜
屋子里头没有旁人,也不见雷牛,陪着他的只有他的祖父,金陵王。
金陵王的老手按在朱谏男自被子中伸出的手背之上,那手背温度,也不如年迈的老龙王来的热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