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之途四十七回:分舵识马匹,总会迎新机申时过了一刻有余,暮色再次降临凉州城,恐要到夏季时,这里的白昼才能长些。分舵马棚当中只有零星的马匹,若细细数来恐还到不了二十匹马。看来徐剑所说不假,他们的马棚里训好的马匹只有这些了。
“看来近几日徐舵主的生意真的不好做,就剩这么几匹马了。”龙翔天道。
徐剑苦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自开春以来,舵里一笔生意都还没有呢,目前小人这里可是人心骚动啊。再加之凉州城近日画册的谣言,分舵中已有人在暗地里跑了。”
龙翔天道:“徐舵主不派人将其追回?”
徐剑道:“跟着人一起混江湖,若都无钱可拿,又有多少人会讲义气?聚义起誓的话,越是底层的人,是越不能相信的,且与小人的真兄弟们都未跑。至于驯马师,是由帮中分配的,驯马师没了,我还需向帮中讨要,那些做杂活的,跑了无非是让我等多干些活路罢了。”
“不说这些了,徐舵主。快说予我看马之法吧”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哈哈哈……小人该死,竟将苦水往大人这里倒了。小人这就与大人说一说。”
说罢,徐剑令人从马厩中赶出三匹马于场院之中,道:“大人请看,这匹雪花骢虽为上等马所配出的马种,可其腿且较为细瘦,肤色虽白却有些浊气,身宽也未达骏马之标,能日行一百五十到二百里,寻常百姓大都会买此马。这匹黑骠马,体形高大,肤色透亮,腿较方才的马要粗,可日行四百到五百里,这类马大都拱售予军中轻骑兵。这匹棕马,与黑骠身材无二,只是上腿会粗一些,可日行七百到八百里,可售予斥候与驿官或是邮差。至于御马,这马棚之中没有。不过……御马会比这匹棕马要稍高一寸,且体形要俊美,皮肤还需光亮,腿还需在粗小半圈,御马需得良种匹配亦或去天山、昆仑及原蒙古地界去寻来野马。”
龙翔天看了看这三匹马,道:“这几匹马需得多少钱?”
“雪花骢一两银子,黑骠二两银子,棕马二两半。”徐剑道。
“如此算来,御马一匹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了。”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一匹御马的价钱恐能买下三匹马还有余了,一匹御马恐要十两到二十两银子不等。”
龙翔天不解道:“怎会贵出如此多的价钱?”
徐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马棚中马的品级有限,最好的就是如此。这御马配种,着实困难,我等一年也难配出两百匹。等到马可送入京城前,也需些时日喂养草料、马夫我等都需找最好的伺候着,说最差的御马卖到十两银子有时帮中还觉得有些亏了。”
“原来如此,隔行如隔山。龙某不知这贩马之事,问出外行话了,徐舵主勿要笑话啊。”龙翔天道。
徐剑道:“小人岂敢取笑大人。”
龙翔天走近马棚细细打量了槽枥后的马匹,道:“此次拱售御马,尔等向朝廷送了多少?”
“帮主与簿子中记下的数额大概有一百二十余匹,二十两的上等御马二十匹,其余数额小人便记不清了。”徐剑道。
龙翔天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了这样一算,少说也有一千四百两银子,这笔钱足够至少支撑半年帮派各处开支了,哪怕帮中其余路数的生意有亏损,御马这一路生意是绝不会亏损的。训马师离帮,致使其训出马匹数量锐减,故折了不少生意,如今御马被劫,定是给西北马会的一次重创。龙翔天推测,驯马师辞了帮中事务与御马被劫定不会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随即便问道:“徐舵主,你们帮中有多少驯马师离开了?”
徐剑道:“大人随我来”说罢,他便引龙翔天又到了房舍中,到了厅堂一旁的一间书房中,取出一本簿子与龙翔天,道:“分舵中自己辞了位的训马师的名字都在此簿上,若对大人查案有用,还请拿去。”
龙翔天接过簿子,道:“此时已快到晚饭时,打扰徐舵主多时,还请见谅。我等这就回府衙了。”
徐剑道:“大人言重了,何来打扰。这几日甘凉一代怪事频出,我帮会之中又流失了多人,如今御马又遭劫,帮中上下无不是人心惶惶。朝廷出大内统领彻查案子,定不是小事,我等定然倾力相助朝廷。西北马会总舵位于陇西之外的回部小镇中,若大人还想知晓马会更多事宜,可去总舵之中问帮主。”
龙翔天随即拜别了徐剑,带着手下侍卫们一同回了城中。
没有阴云的天空,天色一暗,月又升起。
府衙的后堂上,大内与当地的官员又聚在一起议事。杨捕头翻阅着龙翔天取回的簿子,少时翻阅完后,便道:“龙大人,这簿子中的人下官恐只认识一人,就是这个白皮子。”
“杨捕头,还请细细说来”白杨道。
杨捕头道:“这白皮子只是他诨名,他好似没个姓名的。这厮原先是这凉州城中的一个滥赌混子,曾因还赌债而偷过百姓家的马贩卖当赌本被人告到官府当中,我巡捕房羁押他后,本想送到府衙中审理。哪知西
北马会葛会长来此地,恰好与我巡捕房售了几匹新马,之后聊到此人,葛会长觉得此人有训马之才能,便让我等放了这贼人,葛会长愿签保书并赔偿一匹更好的马与丢了马的住户。这样,我等才放了那厮,此事,胡大人也知晓。”
“确有其事,此事已过了有一年半载了吧。葛会长与下官的保书还收录着,这人之后确实也未再作奸犯科之事,听说就是做了西北马会的训马师,每月的银钱还不少,只是不知他那滥赌毛病改了没有,若没改,这些月钱月也不够他花的。”胡知府道。
陈仁海道:“赌坊?胡知府,朝廷有律法言一城赌坊每日不得开赌过一个时辰,且申时过后便不得再开,开设时辰需在辰时以后。且朝廷对金额也有限定,赌注最大不得超过五两银子,赌坊所设赔银不可超过二十两……这凉州城中的赌坊可有违律?”
“凉州城只有三家赌坊,且都按律而行。”胡知府道。
“可有暗坊违律行事?”陈仁海问道。
胡知府思索后,道:“这……这个下官不知啊,巡捕房中每日巡夜后都报了夜街市之事,所设的宵禁日与平常日子都未查到有赌坊在夜间开起的。”
龙翔天道:“这葛会长想来是引狼入室了,他的生意恐要毁于这厮之手了。”
陈仁海问道:“龙兄此言是说,这白皮子与御马失踪有关?”
“驯马师离帮,御马遭劫。这两件事绝不会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而是预谋好的。”龙翔天道。
“龙兄是推断,有人离间了驯马师们与西北马会,又伙同沙溪帮部分徒众,一同劫了御马,且还袭击了东路军营。”陈仁海道。
“没错,我等需找到这个白皮子,如此便可推进案情。”龙翔天站起身来,点了点书页上这个名字。
白杨道:“那徐舵主所言是否属实?若他在说谎,亦或是他伪装出生意难做,可暗中又把马匹运出,来嫁祸给他人,故意将我等往错误之路上引,这又该如何是好?”
陈仁海道:“徐舵主说谎……胡知府曾说他们许久未有做马匹生意了……”
龙翔天的话语打断了还在思索中的陈仁海,“想来不会,今日我与他交谈时,他的言语很放松,丝毫未有紧张之感。我借看马之机探他虚实,他也将马匹之事悉数告知我,丝毫未有掩藏,若他撒了谎,定会与我有防备,言语之上便不会与我说如此多关乎马匹之事。除此,我等回府衙时在集镇中已沿街过问了近来这里可否有过马匹进出,百姓们皆言开春时这个分舵便没了动静,只见走的人,不见走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