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峒寨所在的大山,密林重重,若是真有一人躲到何处,想来是很难找的。也正因如此,峒人们向来只在自己山寨周边生活,打柴、种地、纺织各处都相隔不远,说得上远的,也只能是那条寨中的河水。
如此说来,山中的峒人就算是世世代代居于山中,也不能对这大山了如指掌,可如今麻烦来了——先是河水变黑,再后便是朝廷的人相继消失,好不容易捉了个不速之客,可言语之中又指出是峒寨之中出现了端倪,如今这个不速之客又被人劫走。
诸事皆怪,大叔公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气,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其余的几位寨中要员皆在,大家围着圆桌而坐,三爷先开口,道:“大叔公,你可是觉得我峒寨当中恐已有了叛逆?”
大叔公叹道:“我等为峒寨之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怀疑自家的孩子,可那人的话语,且轻易卸了剑,这是让我有些不解的。”
“可他已被人劫走了,兴许是他的同伙?”三爷道。
大叔公道:“这正是令我不解之处啊,他如此大费心机杀了小路小虎,栽赃阿明,却连尸体在何处都搞错了?然后他又能让他的同伙救走自己,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三爷思索了一会儿,刚欲回话,便有寨老道:“大叔公怎还要为外人考虑?小路和小虎的爹娘此时都已在泣不成声,小路小虎是您看着长大,还有阿明。这三个孩子都是好小伙,孝顺父母,礼敬长辈,为人正派,他们绝不会是危害我峒寨之人。”
三爷道:“对啊,大叔公,我等还需以大局为重啊……”
大叔公道:“我这正是以大局为重——”
“我等已向寨外的几处密林搜寻,若寻得那剑客,我等捉了他再问也不迟,他现在已没了佩剑,我等也未必捉不住他。”三爷道。
大叔公道:“在这大山找一个人,与那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恐抓到他们是遥遥无期啊。”
三爷道:“如今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小路小虎爹娘那边,我等少时过去看看。”
大叔公点了点头,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只说密林这边,段干诡风与白杨前后奔走着,方才劫走段干诡风正是一路上留下标记的白杨。
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直到密林的尽头,那里是片开阔地,树林并不繁茂,不过此处是一条河,河畔是些破碎的帐篷,那河便是已发黑的峒寨河。两人轻功落地,段干诡风一头雾水至今未得解——怎会此处遇上白杨,之前白杨与郭玉去了何处,这些都可在停歇下来时问个一清二楚了。
两人喘匀气息后,段干诡风便在前发问,道:“白兄,你与郭兄怎会无故离开了山下?还有那块大石怎就无故消失了?”
白杨环顾了四周,随后道:“这密林被人布了迷阵,我与郭兄中计了,且在林中已被冲散了。”原是段干诡风三人上了山后,有几个峒人小伙上山来,见到白杨、郭玉二人便立马转头向那小径走去,“我等刚想上前去问,他们便拔腿就跑,且边跑还边说不关自己的事。我与郭兄觉得这些峒人可疑,郭兄便上前追赶,我在原地留守,可郭兄却迟迟未归。那些峒人不会轻功,以郭兄的脚力想来不会如此难追上,我便有了些担心。”白杨道。
又喘了一口气,白杨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继续道:“我沿着小径走去,发现郭兄留下的标记,可一路上不见郭兄的足迹,而我的足迹,竟也未在那小径上留下......”
段干诡风打断了白杨的话语,道:“白兄是否被一团绿雾所困住?”
白杨惊道:“确实如此,难道段干兄也有遭遇?”
段干诡风将方才所遇之事告知白杨,白杨一阵叹息,道:“天道中人竟有如此手段,不知那股绿雾从何而来,我想郭兄、李兄也是陷入这绿雾之中。不过说来也怪,这绿雾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啊?”
段干诡风道:“我想恐与那些绿萝藤有关,可不知是何种藤蔓能有如此功效,使得丛林中出现绿雾......”
两人说话中,一阵风吹过,河水泛起波澜,黝黑的黑河水出现了一阵阵光亮,想来是阳光照耀所致。段干诡风抬头一望,光影在河水中映出一个似牛的形状,他记得在夏明与晏景信中两人提到过如此怪景。白杨也望到了这奇怪的景象,不此时河水已回复了平静,白杨道:“难道天道中人就在附近?”
说罢,两人便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过那一阵风过后,周围还是如方才一般毫无变化。白杨道:“难道这河水受风吹后便会显出那怪牛状?”
“那不是怪牛,那是兕。我当年曾在龙虎山中见过此类瑞兽,不过此刻它可真不像什么祥瑞之物。”段干诡风道。
白杨道:“若不是段干兄提醒我恐不会往兕上想,不过相传这兕一出山,便是盛世太平之兆,可如今这......”
“‘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这盛世,恐只是他们眼中的盛世,在我等眼中,想必不是。”段干诡风道。
说话间周围又有了响动,这里虽是开阔地,可开阔地周围是如人一般高密密麻麻的蓬草,蓬草外走上个百十来步,便就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密林了,密林中只有几条路是峒寨中人来打水特意修建的,这片开阔地不知是谁来居住过,周围根本未有明显的路通往此处。
不过声音语愈发近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人往这边来。两人放下重心,环顾四周——声音只
从一处传来,白杨的手已搭在剑柄上,双目盯着声音的来源。
一个身体挤出了草丛,那人正是峒寨人口中失踪了的夏明,白杨与段干诡风立马松了口气。“夏明,听说你......”段干诡风正欲询问,可夏明却直接倒下。白杨立马将其扶起,段干诡风一搭脉才知夏明体内气力虚浮,毫无内力,且似腑脏受了重创。
段干诡风道:“先将他扶进去——”
两人搀扶着夏明进了那帐篷之中,只见帐篷内有大内灵药司采药的药箱,白杨道:“这里原是灵药司采药之地,方才我俩一路奔逃,竟来到了自家地方。”
帐篷中只有一些草席,白杨随手一抓,拿了两大块铺好,段干诡风则将夏明放于草席上盘腿坐好。
“将药箱拿来——”段干诡风道。
白杨将药箱递向段干诡风,段干诡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蓝纸包,白杨将夏明垂下的头扬起,段干诡风将纸包打开,将药粉吹入了夏明的口鼻中,只见夏明呛咳了几声后才睁了眼。
夏明此时还十分虚弱,那药是灵药司中激人醒的药,段干诡风自然识得。夏明缓缓开口道:“两位统领......你们来了......那密林中凶险万分。”
白杨扶夏明躺下,道:“听闻你与晏景、刘太医相继失踪于峒寨,想是你们与我等一般,都中了敌人圈套。”
夏明喘匀了气,道:“两位统领,旁边的帐篷还有些水和干粮,想来你们在这密林中也耗费了许久,不如我等先吃些东西,再来细说。”
白杨起身去拿了些水、粮。先不说今日两人在密林中奔走了许久,就说二人先后中了迷雾,在密林中的这一场遭遇,也耗费了二人些许精力,此刻安定后二人也已是饥肠辘辘。
三人吃了粮食,喝了些水后方恢复了些元气。夏明有些奇怪,道:“为何我感觉身体中的气力像被抽走了一般,呼吸之中感觉无内力存在。”段干诡风欲言又止,白杨看到段干诡风神态便知了一二,夏明此刻未望向两人,只顾着自己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