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相府的厨房很是热闹——中秋已至,厨师们正在忙着和月饼的馅,小厮们打着下手:有的正在洗蟹,有的正在和面……丫鬟们从前院来取左相及其夫人妾侍的早饭。此时又有个小厮来报,左相嘱咐,今年中秋还需多备些饭食蔬果、糕点茶水,说是定南王要拜访相爷,需比往年仔细准备。
闻得这话后,这厨房自然更忙碌了——左相在朝的这些年里,中秋过得虽热闹,可准备的东西厨房早已熟记于心,但今年有皇亲国戚驾临,想必整个相府都得破费些。
蒲沐走出了客房,小厮们与蒲沐打了照面,都纷纷问候,蒲沐回了礼。丫鬟们端来了早饭,道:“蒲大爷,早饭需摆何处?”
“院子里的石桌上便好,劳烦姑娘了——”蒲沐道。
丫鬟放了早饭,回礼退出了院落。蒲沐打开了粥碗,喝了口粥,那粥牛乳味浓,蒲沐喜爱牛乳,早年间在少室山下时便爱喝生牛乳,因此还害了几次疾病。蒲沐叫住了一个为自己收拾好屋子欲离开的小厮,道:“小兄弟,贵府的粥是用牛乳熬制的?”
那小厮道:“回蒲大爷的话,相爷与夫人的都难受这牛乳,其余几位姨娘也不大爱这牛乳。只是相爷听闻蒲大爷爱这牛乳,且蒲大爷昨夜劳顿,今日特用此粥给蒲大爷进补。”
“好,这里无事,你可下去了,若有事我便再找你就好。”蒲沐道。
小厮回了话,便也退出了院落里。蒲沐将碗里的粥吃了个精光——昨夜他回府时,左相已睡下,他自然不打扰也回房休息,只是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到了四更左右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蒲沐心中牵挂的自然是颜蘼的伤势以及左相对此的分析,他很想知道,是哪一路人,一直在阻挠大内重整。当然,还有那夜那称诡风的男子,他也不知到底这人是敌是友。除此还有今后是否能进入大内等问题在他脑子里……
吃下一枚鸡蛋后,蒲沐顺手抓了一块蒸糕拔腿走出院落,穿过几处转弯的走廊,便到了左相的书房,那房中的下人说左相还在自己房院中的书房里。蒲沐将自己手里蒸糕吃尽后,立马到了左相房中,左相夫人在院里见道蒲沐前来,道:“蒲少侠来了,老爷正等你,刚想派人去请少侠,少侠便来了,少侠快进去与老爷说话吧。”
蒲沐看到左相夫人在与几个丫鬟在打理院落里的秋菊,蒲沐笑道:“夫人雅兴。”说罢,便走进了房中。
左相见了蒲沐立马叫人看茶,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道:“昨日蒲少侠可有收获?本相是真的上了年纪,昨日又动气伤身,蒲少侠走后,身体还是不适,就差下人煎药,吃了药,药性上来,便睡意肆起,没法子只能入睡。恰好今日中秋,皇宫上下正忙着庆礼,皇上也不上早朝,不然这把老骨头……哎,不言也罢,不知蒲少侠昨日如何?查探出何结果?”
“相爷身子为重——”蒲沐道。之后蒲沐将昨日所遇之事悉数告诉了左相。
左相道:“现在那证人不知如何?那被抓获之人也不知巡捕房可否审出什么来了?这样,蒲少侠,你与我一同去巡捕房看个究竟。”说罢左相立马传下人进房,让前院备马。
两人刚走出房门,左相夫人便道:“老爷又要往何处去?”
“哎,你不必问。我们去去就回。”左相
左相夫人道:“今日可是中秋,皇上都不理政了,老爷还要奔波公事?再说晚上定南王爷还要上门拜访,若老爷到晚还不归,岂不失了礼数?”
“我都说了去去就回,不会耽误时日,你何故那么多言语?”左相摇头道。
蒲沐道:“夫人所言有理,定南王今日拜访,若真的耽误了,恐难向王爷交待;且相爷昨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不如由小民代劳,且昨夜之事小民熟悉,不用劳烦相爷。”
“就是,老爷就算不听我这个妇人的,蒲少侠的话总入得了耳吧——”左相夫人道。
左相瞬间没了话语,“你们……罢了,想蒲少侠日后也是大内的好手,是该自己去办些事情,熟悉这官场的路子了。你拿着我的私印,方便行事。”
蒲沐接过印,道:“多谢相爷抬爱,蒲沐自然查证清楚。”
“查证清楚后早归,今日府内的中秋,你得与我们一起过。”左相道。
蒲沐道:“是——蒲沐定早些回来。”说罢蒲沐出了院落。
马蹄阵阵穿过了闹市——中秋的白天,比往常又热闹了几番,小贩们摊位异常拥挤,街上的马车也平日多了些。
一阵马嘶,蒲沐已到了巡捕院门口——巡捕院大门牌匾上所挂一只铁青狴犴头,两旁立有石狮,漆黑的大门开着,门内走出几个捕头,手上提着礼盒,相互聊着话便下了台阶,守卫向那几个捕头行礼,那几个捕头只是随身附和了几句便离开了——巡捕院今日过中秋,每个捕头都发有刑部特订的月饼。
蒲沐下马,往大门内走,那守卫拦住了蒲沐,看蒲沐一身平民衣衫,便道:“京城衙门往左边那条街走,这里不是你报案之地。”
果然左相的私印有了作用,蒲沐亮出了印,道:“我奉相爷之命来此办事。”那些守卫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道:“大人里面请——”
那守卫为蒲沐牵了马,蒲沐缕了衣衫,进了巡捕院,由一个守卫引路到了巡捕院的班房,此时当值的正是金捕头,金捕头见蒲沐前来,立马笑脸相迎,道:“蒲兄,中秋佳节还往我们这森罗殿跑?”
蒲沐道:“金兄别打趣了——昨日之事……”
“那女子昨夜的伤止住了,今晨医师又开了些调理的药,这才好了些。我们这地方没有客房,只能给她打理一间空的女囚牢房,让她暂住。那些被擒来的女子,刑部的吴大人准备提审,昨日还特差判官来羁押,想今日已在府衙的牢房内了。”金捕头道。
蒲沐疑惑,道:“金兄,昨日之事,你们已上报了刑部?”
“哦,金兄有所不知,我们这所捕获羁押之人,因牢房数有限,且不能私自审问,故抓获后需在三天之内报予刑部之人处置。”金捕头继续道:“昨夜将那姑娘安顿好后,众捕头商议,未免中秋徒添事端,便报刑部,刑部也是夜升堂,连夜提审。”
蒲沐笑道:“看来巡捕房的人都想中秋佳节回家一聚,也乃人之常情。”
“不怕蒲兄笑话,这巡捕房中,滥竽充数者不少。若仅仅是赶着回家过节,倒也好多了,平日里也……哎……等蒲兄到了大内若得势,也将我调予大内,来蒲兄麾下做事——”金捕头道。
蒲沐道:“且不说这个了……让我去见见那女子。”
金捕头遂引蒲沐一同出了班房,穿过一个满是周边长有青苔的小院,进了议事厅,再走几步便到尽头的牢房,这几日牢房内无人,右边的牢房内颜蘼靠着墙,望见蒲沐,嘴角笑起。
两人打开了牢门,颜蘼的脸色还泛白,道:“我还以为你直接把我押进大牢里了。”
蒲沐道:“你今日好些了吗?”
颜蘼未有回话,她有些惊讶——这么些年,这么简单的话语她从没有听到过,她混迹那些男人中,从没人问候过她一句。尤其在这江湖当中,她利用别人,别人利用她,不过她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母爱在她出生时便没有了,父爱在她被她鬼混的父亲卖予青楼时也没有,之后江湖的十来年,她没听过这样的话语——她有些不适,道:“好多了……”
“那你所说的幕后指使到底是谁?”蒲沐问道。
颜蘼张开未有涂抹的嘴唇,道:“当今皇上的儿子——”
蒲沐与金捕头皆吃了一惊。
金捕头回头望向厅堂,小声道:“姑娘此话当真?皇上子嗣有三,你这话语这么笼统……”
“金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将颜姑娘接到相府去,今夜定南王会来,相爷与定南王细细分析,定能得出些线索。金捕头,此事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讲起。若有人问起颜姑娘的下落,你便说相爷提审,差人押走了。”蒲沐道。
金捕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蒲兄还需提醒相爷多加防范——若真是皇子所为,恐左相会有危机。”
“多谢金兄所言,这几日我定寸步不离保护左相。”蒲沐道。
蒲沐随即扶起了在卧榻的颜蘼,颜蘼一手搭着蒲沐的肩膀,一手扶着床沿,艰难的起身后,立马捂住了小腹,只见颜蘼额头疼出了汗珠,小腹渗了血。金捕头道:“遭了——伤口未处理好。这该如何是好,王医师此时已回家过中秋,一时找不到人医治啊——”
此时有前门守卫来报,说门外来了那日报信的汉子,蒲沐双眼一亮,对那守卫道:“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