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之途七十五回:内侍官谏言自察,静江王断隔疑地夜里,府衙内只有一间客房的灯火还未熄灭。静江王所住客房外的侍卫刚换了一个班次,且这房方才也熄了灯火。厨房的庖官将宵夜送到了那还亮着灯火的房间后便也回厨房停灶熄火。
客房内,李德飞将碗筷搁置在一旁,道:“白兄,白日里救下的那对夫妇,如今来看颇有疑点,我想蒲兄的担心不无道理。”
白杨盯着桌上的那封信,这是方才蒲沐等人飞鸽传书送来的——晚饭前三人将案情进展悉数飞鸽传书告知山上。蒲沐的回信中自也回应了山中查案的进展,那黑河中的药还在一一甄别,而蒲沐则着又说到那两夫妻的嫌疑。
郭玉道:“蒲兄在信中所言,这两夫妻两次出现,一次将我等陷入迷雾,一次使白兄遭伏。且所有事情发生都如此巧妙,正是他们出现拖延了时间,才会酿成之后的两件事。”
“只是,胎儿诞生之事,是无法算计的。若说第一次是为了延阻我等的上山时间,随后让其同党将那巨石搬走,毁了我等的信鸽倒也能说得通。可他们又是怎么知晓我等出城,随即还要在那刻生产呢?”白杨道。
李德飞道:“这也正是我所疑虑的,可若只靠凭空推断,倒也难有个结果。这一对夫妇此刻是否还会在县城中?”
“那小镇今日已被官军接管,原先住在那的人还不得回去。若他们回去,官军来通报,想是还在城中吧。”白杨道。
郭玉道:“如此便好了。想来他们还会在城中的客店中休养,不如明日白兄前去借着打探消息去查探访问一番,若找到两人踪迹便可询问一番了。”
白、李二人皆言同意,三人商议约莫半刻便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月从空中落下,东方有些泛白,今日有清晨有些薄云。府衙内捕快陆续来拜会了县令与静江王后便出了府衙巡街。公堂上未有人,后堂上魏公公与静江王谈天,白杨等三人此刻也到了后堂。三人拜会静江王后,静江王立马示意免礼。随后白杨便将昨日三人想法告知静江王。
静江王道:“既然各位统领已有了一致想法,那便去查访一番。天道中人到现在还未有露面,我等捉拿到的也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若真能访到天道要员,想来剿灭天道便也快了。”
如此,白杨与李德飞便出了府衙,郭玉拜别静江王与魏公公后也出了府衙,率一小队侍卫军往峒寨进发与蒲沐等人会和。此时厅堂中只剩魏公公与静江王还有左右两个小内侍。魏公公叹了口气,静江王疑问道:“魏公公为何叹息?”
魏公公道:“老奴是为案情发愁啊。此案想来愈发错综复杂,绝非老奴看轻大内统领们的本事。实则是天道手段狠毒,想来这朝野、官场之中恐还有
天道的叛逆啊。”
静江王疑惑道:“魏公公莫非是怀疑这朝中有不忠之人想颠覆朝政?”
“王爷可曾想过,白统领口中的那对夫妇若真的有嫌疑,又是怎样知晓白统领率侍卫军出城的?”魏公公道。
静江王示意左右内侍出门守候,随后道:“魏公公说得倒也在理,说来在上次大内办案时就抓住了天道安插在官府中的叛逆。不过那些人原先并非天道中人,且有些官员是被天道中人威胁才不得已而为之。说来去年捉拿天道贼人,活捉的确实太少,就那么零星几个,且根本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魏公公道:“这便是天道的狠毒之处啊,想来天道又是故技重施,在官府和那村寨中安插了叛逆,这才对王爷与统领们所为有所防范。若按天道于西北、东南两府发案来算,天道在此布置恐不止一年了,若此处已满布了天道眼线,就算统领们本事再大,我朝官军再多,想也无济于事啊。依老奴愚见,不如先让这府衙自查,敲山震虎,看看有无内鬼?”
“事关重大,本王要先与众位统领商讨,之后再做定夺。”静江王道。
魏公公道:“如此老奴先告退,还请王爷再思索思索。”说罢,魏公公便拜别静江王便出了后厅堂。静江王陷入思索当中,魏公公所言不无道理,若这府衙真有叛逆如峒寨一般,那前往峒寨查案的官军都会陷入险境。半晌,静江王传了左右侍卫前来交待了事宜后便也离开了后厅堂不提。
只说白杨与李德飞在县城打听了约莫一个时辰,顺着线索到了一家客店中——县城里的医馆不多,白、李二人分头打听之后便也知晓了那对夫妇曾在哪家医馆接生,随后顺藤摸瓜找到产婆,编了个探亲的谎话便套得了那产婆的话。只说那产婆见到二人未着官服只是一身素衣且都拎着些补品礼物,便也未有怀疑,说了两夫妻客住旅店。
客房的敲门声响,随后是一阵婴孩的啼哭,那妇人立马安抚其床榻旁的婴孩,隔门道:“来的是何人?”
白杨道:“大嫂,我是前日在路旁助你丈夫共同接生之人,打听你们夫妇还客住在城中,今日前来探望——”
闻得房门外传来的声音,那妇人道:“原是救民妇命的大人,恕民妇失礼之罪。民妇此刻不便开门相迎,不过拙夫想来快回来了,不如大人少时再来。”话音刚落,那妇人枕边的婴孩又啼哭起来。门外的李德飞细细听了那房内传出的声响,示意白杨先下楼等待。白杨应了声,回了那妇人话语说少时拜访后便下了楼。
两人到了楼下,到了客店门口时正迎面碰上一男子,只见那男子右手拎着一篮子,篮子着装着些食材和打包的药,左手牵着一
女娃,望上去两岁左右。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女子的丈夫,那男子眼神不差,一眼便认出迎面而来是白杨,道:“大人——”
白杨见到迎面来的人正是那日遇上的男子,便也应了声。那男子赶忙拉着身旁的女娃要下跪拜会,白杨立马搀扶制止,道:“打听到你一家所住之处被毁,今日特来探望一下你们一家。”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不如到客店里详谈——”
如此白、李二人与那男子一同进了客店。那男子开了门后,先让白杨与李德飞在门外等待,说其妻子还躺在床榻上,未有梳洗。白杨自也未有多的话语,只说让那男子前去处理便好。
两人在门口等了约莫半刻后,那男子便开了门邀二人进到房中,顺便擦了擦桌案,为二人斟了茶水,还从方才的篮子中打开一盒糕点装盘与些瓜果摆上。李德飞连连开口让那男子不必如此准备。那男子还开口道:“朝廷的两位大人,这县城客店比不得大人们所在的京城,茶水糕点果品不是上品,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白杨道:“小哥不必如此,我等今日是来探望二位的,没能保住你等的家园,使其遭了横祸,这官,也做得惭愧啊。”
那男子道:“大人说这般话,真是折煞小人一家了——”说罢,又欲下跪行礼,白、李二人依旧赶忙阻止,李德飞道:“今日我等是来探望你一家人的,你一家人不需把我等当作什么朝廷的大人,此刻我等与你一家一般,只是平民百姓。”
“嗯......好好......”那男子频频点头,同时又开口说让眼前的白、李二人喝点茶,吃点糕点之类的话语。想来从来未见过这般的官员,故那男子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德飞望着够着桌子要来抓糕点的女娃,笑道:“小哥的大女儿想来有两岁了吧。”
那男子频频点头,道:“是啊,还有十多天便是她满两岁的日子了——”说罢立马止住了那女娃的动作,将其抱在腿上,不过那女娃还是拿到了糕饼,咬了一大口,嘴边尽是些碎屑。那妇人拿出手绢擦了擦那女娃的嘴角,对那男子轻声道:“是十三天。”
“哦,是啊——”那男子道。
李德飞道:“母亲总是最能记得住孩子生日的。对了,小哥,如今你所在处被毁,之后又有何打算呢?”
那男子道:“不瞒各位大人,此刻小民也在发愁,家中已没什么可投奔的人了。这大女儿本是寄养家姐家,家姐的夫家本也不待见这孩子,也是家姐让我尽快将这孩子接走的。”说罢,那男子微微低了头,轻轻叹了口气。那妇人也沉默得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