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没有走的太近,仅仅是走了差不多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之后,那个狂战士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座城门之前。
眺望着自己的亲身骨肉现如今走了出来,帕拉丁略微沉默之后,调转马头,面向他,缓缓说道:“你打算回来了吗?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与懦弱。”
此时,不管是五百米之外的重骑士团,还是城门内的所有市民,还是人鱼之歌的成员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名狂战士的身上。
看着他的双手依然按在腰间的双剑之上,看着他那一头秀发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拂动,衣襟的角落伴随着呼吸的一入一出缓缓颤抖。
达克·光中光,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父亲。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的杀意。相反,却是平添了一份平静——
“父亲大人,您真的觉得,您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吗?”
听到儿子这样的回答,帕拉丁立刻就知道了他的选择,脸上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丝的温情却是化为了冷漠——
“达克,我很遗憾,你最终还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对此,达克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并不这样认为。父亲大人,您从小就想要把我培养成一名强大的绅士,让我能够拥有显赫的身份,强大的实力。从而,能够让我攀附权贵,获得崇高的地位。”
“可是现在,很抱歉,我似乎只能完成您对我的第一个期待,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不……或许就连这样的期望我也只能完成一半,因为我并不是一名优雅而冷静的战士。而是一名……狂战士。”
听到“狂战士”这个称呼的时候,帕拉丁脸上的阴沉显得更加浓郁了。他回过头,似乎不想去看自己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种模样。
“虽然身为一名狂战士,我也是有身为一名战士的信仰的。现在,您的儿子的信仰……很遗憾,似乎不能和您的期待重合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帕拉丁的嘴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立刻大声吼道:“你是中了魔法!你中了那个女巫的魅惑魔法!儿子,你等着,等到我把那个女巫抓起来之后,我就会想办法解除你身上的魔法!她对你洗了脑,但是你放心,父亲会救你的。”
面对父亲突然之间的大吼,达克却是再次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父亲大人,如果您真的觉得现在您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话,那么我们公会的人现在又在哪里?波克伯伯为什么没有在您率领的部队之中?其他人呢?孤影呢?冰心呢?还有其他的一些公会同伴呢?他们为什么都不在您的队伍中?”
“我可以想象,他们一定都已经被分配到其他的军队中了吧?皇帝拆分了我们的天堂之光,然后让您这位曾经最强大的公会会长,现在却只能率领这样一支骑兵部队,好像是一条狗一样地被皇帝驱驰,东征西跑,为皇室摆平各地起来的农民起义吧?”
帕拉丁面色阴沉,再次用一阵阴沉的声音说道:“我会把你送去你的母亲那边,让你看着你母亲的脸,看看你这个好儿子究竟是发了什么疯。”
达克的双手,缓缓抬起。
伴随着双手抬起的,还有那两把剑鞘之中的长剑。
伴随着剑刃摩擦剑鞘所发出的轻轻的沙沙声,他拔剑的速度很慢,很慢。慢的几乎让人以为整个世界都会在这一刻凝滞……而那缓缓拔出双剑的身影,在这朝阳之下却是凸显出一股独特的美感。
终于,剑刃完全出鞘。
只是下一瞬间,这两把长剑却是被达克稳稳地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达克!”
爱丽儿一惊,立刻出声惊呼。
对此,达克却是哽咽地一笑,缓缓道——
“父亲大人,听到了吗?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我的会长却是第一个担心我的人。”
帕拉丁脸色铁青地看着远方的儿子。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儿子距离自己已经不仅仅是那七十米的距离……而是一种更加遥远,更加无法前去接触的感觉。
这样的陌生感让这位父亲一时间有了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就好像现在自己面对的已经不再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看待陌生人,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呢?
“你如果站在陛下的对面,那么,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要铲除的叛党。”
父亲望着儿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但是嘴里,却是说出了最不由衷的话语。
帕拉丁缓缓抽出剑刃,指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叛党”,面色却是显得十分的冷漠而无情——
“你真的觉得这么一座小小的城郭能够抵抗的了我的攻击吗?达克,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放下双剑走过来,跟我回去。不然的话,等会儿交战,我将不再认为你是我的儿子!”
这一边,达克的双剑依然搭在脖子上,剑刃略微交错,继续笑着说道——
“今天,父亲大人或许会对我认真的吧。”
“那么,我也一定会认真起来。”
“我是……人鱼之歌的狂战士,达克·光中光。”
“若是有任何人想要对我的会长不利,想要伤害我的同伴,想要毁掉这座公会,毁掉这座城市的话,那我的剑就将会为守护他们而挥舞。除非我死,否则,我将永远不会停下。”
“父亲大人,作为您的儿子,向您挥剑实为大不孝,不管是任何的史书或是后世的记载,不管我有多少的理由,向着父亲挥剑的行为都将以死谢罪。”
“只是今天,我这一身依然有用,不能就此自戕。因此,请允许我暂且吝死贪生,以此代罪吧。”
说罢,达克的双剑猛地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挥!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那一头秀丽的长发伴随着剑刃的划过纷纷飞散。
与此同时,在阳光之下,他的眼角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在那秀发还来不及纷纷落地之刻,这名狂战士的右手已经放下,稳稳地向前,用手中的长剑指着前方同样用剑指着自己的帕拉丁·光中光。
那带着泪痣的眼角划下一抹泪痕的时候,达克的嘴角却是强行向上翘起,“笑着”,说道——
“帕拉丁·光中光!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我父亲,我也不再是你儿子。你不用对我留手,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保留!等会儿的厮杀上,我会视你为必须斩杀的敌人,你也可以将我看成最为冥顽不灵的反贼之一!这样,可好?!”
看着那个曾经躺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然后抱着自己的腿讨要玩具,自己手把手锻炼起来的孩子,现在竟然用剑刃指着自己,帕拉丁的嘴角却是再次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落泪,或者说……没有当着任何人落泪。
这位战士没有再说任何话,而是铁青着一张脸转过头,骑着马匹继续向着自己的部队走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父亲大人!”
马蹄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前进。
“若是真的有来生,儿子做牛做马,再来偿还您的养育之恩吧!”
马鞭挥舞起,重重地抽向马屁股。
坐下的马匹立刻嘶鸣一声,撒开四肢向着前方狂奔。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甚至快的让旁边的随从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就被甩出老远。害的那个随从心里慌乱了一下,这才连忙催动马匹赶上,回归了那重骑兵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