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李淳风预言两三年内,会有荧惑守心……天象大变!”
“这……这是真的?”
李博与安文生俱都是面色一变。
李博甚至脱口道:“每逢天有异象,必有应验之处,莫非……朝廷有人将此天象推在总管总上?”
安文生正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闻言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眸一下子绽开,露出震骇之色:“休得胡言!”
“并非胡说。”李博面色凝重道:“我昔日在都察寺曾查阅大唐秘档,知道一件事。”
“何事?”
“昔年秦王李世民,你道他为何要发起‘玄武门’之变?”
“那不是因为建成和元吉逼迫太狠,谋对秦王不利?”安文生眉梢拧动,此事他做为贵族门阀,知道的内情远比普通人要多,自然无法相信,李博说的什么天象之事。
所谓天象,那和无鸡之谈有什么区别?
“安郎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博叉手道:“我读过秘档,在玄武门之变前,长安现‘太白经天’异象,有人言主应在秦王,为此,高祖传召秦王,当时在御前,高祖实已动了杀机,但不知为何,最终却没有动手。秦王逃得一难,回去后,知道大祸不远,立刻召集天策府文武诸将,最终决定拚死一搏。”
“这……”
安文生一时瞠目结舌。
他师从袁守诚,对于大唐数十年来的天象星变了如指掌,知道李博所言不虚。
在玄武门之变前夜,确实发生过“太白经天”之事。
如今秘阁李淳风又奏报说天将大变,岂能不令天皇天后担心。
天象,必有所应之险。
必有所应之人。
该不会……长安真有人想用阿弥来背这口锅吧?
如果是别的借口,什么党争,皇子夺嫡之类,安文生还未必这么相信。
但扯到玄虚的星象,这在大唐,上至帝王,从高祖太宗,到当今天皇天后,贩夫走卒,谁人不信?
这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阿弥,若真是如此,恐怕真的得做好准备了。”
安文生不觉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向旁边的香炉看了一眼,看到那支线香已经燃烧将尽,忍不住道:“若不然……”
“不对。”
苏大为突然开口。
“什么不对?”
“不是星象的事,荧惑守心还要数年之后,眼下的灾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大为将那些秘档一一找出,指着上面道:“从贞观年间开始,大唐各州瘟疫频繁,几乎每两年发生一次。”
《旧唐书三十七.五行志》记载永淳元年六月的一场瘟疫:“关中初雨,麦田涝损,后旱,京兆、岐、陇螟蝗食苗并尽,加以民多疫疠,死者枕籍于路。”
据史载,大唐瘟疫始于贞观十年,终于大顺二年。
其中冷暖,只有大唐朝堂上下自己知道。
华夏族自古便是一边流血战斗,一边不放弃生产建设的种族。
从大禹治水,到大唐兵灾、水涝旱灾、蝗灾、瘟疫,唐人无日不战。
那都是一边和敌人斗,一边和老天斗,一边还要在后方抓紧搞生产,创造出巨大的帝国,以及辉煌灿烂的文化,辐射整个东亚。
千百年前如此,千百年后,亦如此。
苏大为喃喃的道:“不看这些秘档,我都不知,原来这些年大唐是如此艰难……不简单,不容易!”
“我的总管!”
李博在一旁跺足道:“香烧完一支,只剩最后一支了。”
他一边换上一支香,一边焦急道:“现在岂是感概朝廷灾情的时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苏大为摇头道:“灾情是真的……太常寺太医署掌管全国医疗卫生工作,殿中省沿药局为帝王进行诊疗。太子左春坊药藏局主要负责太子日常保健。太医岁给药以防民疾。还有《医疾令》规定:诸医针师,医临,医正量其所能,有病之处,遗为医疗。”
李博和安文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都这个时候了,苏大为还在关心这些没用的。
“并不是没用的事。”
苏大为仿佛看出二人心中想法,指了指桌案上的圣旨:“陛下旨意,让我在巴蜀防疫抚民,疫情,确实是真的,去岁蜀中大疫,波及汉中和巴中之地,当时因瘟疫病死者,至少四万户……”
四万户,有多少人口,自不必说。
这对大唐,是巨大的损失。
简直是在身上插一刀放血。
苏大为此时忽然明白,为何他知道的那个历史,数年之后,大非川之战,大唐派薛仁贵为逻些道大总管,率郭待封出征吐蕃时,唐军的动员能力会衰弱那么多。
只能出动区区五万兵,其中还有一部份是辎重兵。
没有民啊!
大疫之后,益州疲弊,哪有余力去支撑大军。
而光靠河西一地,本身要支撑安西都护府的给养就不容易了,还要负担大军,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