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之乱以前,羌胡叛乱,常见者不过数千,多者也不过上万。
但自凉州之乱以后,凉州羌胡叛乱,常是数县一起,叛军人数也从数千攀升到以万为单位。
原因就在于,地方豪族掺和其中。
在没有地方豪族的支持下,羌胡叛军能达数万的,比较少见。
就如同这一次,居然有人敢提出重立河首平汉王的口号。
若是有人说没有当年宋建小朝廷的余孽掺和其中,冯永宁愿相信他的婆娘怀的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的那种!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面对句扶、陈式等人领着经过陇右之战后的汉军,冯永相信叛军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交给手下的将军就够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保证后勤。
比起亲临前线,此次战役最重要的是如何把战胜后的战果转化成战争红利。
而兴汉会,则是在其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
前段时间,天气刚开始有转暖迹象的时候,东风快递就准备恢复对陇右的供应。
许勋如今是彻底把锦城至永安这一条线路放给了他名义上堂弟许游去做。
他自己不辞辛劳地走陇右这一条线。
待他亲自跑到首阳时,陇右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陇西首阳可能冷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在外面行走,穿一件毛衣,再披一件大衣,那就足够了。
许勋提了一小袋粮食过来,让冯永验货:“兄长,你看看,这成色如何?”
冯永摸了摸身上,没摸到刀子。
只好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点粉末,放到嘴里尝了尝,然后呸地一声,感觉和干粮2.0味道有些对不上。
他把袋子夺过来,往里头看去,只见里面的粉末似乎是灰色的?
还以为是光线不够,走到厅堂门口,就着日头再看,没错,就是灰色的。
“这什么玩意?能吃?”
冯永皱眉,砸了砸嘴,总感觉嘴里不太对味。
许勋走过来,嘿嘿一笑:“兄长嘴刁,吃不惯这东西也是正常。”
“少瑟!说,这东西是什么?”冯永斥了一声,又抖了抖手上的袋子,咋一看像是最开始时磨得不过关的面粉。
但如今的面粉比以前不但精细了不少,而且也白了许多,即便是掺上各类豆粉之类的,也不至于灰成这样。
若是面粉,许勋也不可能一脸邀功地拿过来让自己验货。
许勋凑过来,低声道:“也怨不得兄长不知,这是南乡新出来的东西。”
“乃是用竽头磨成了粉,除了把面粉换成竽头粉,其他都不变,用猪油炒熟,掺些盐巴。”
“这看上去模样是没面粉做的好看,可是味道差不多……”
冯永看着许勋嘀嘀咕咕,唠叨不止的模样,耐不住性子地喝道:“说人话!”
“啊,是,是。小弟的意思。咱们会里手上的粮食,总不能光是用在这陇右上。南乡那边,前两年不是种了不少竽头吗?”
“既然这竽头磨成粉也能代替面粉,那这干粮……”
冯永一听,心头登时光火大盛,这不就是喝兵血?
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你们在后头等着发战争财,还敢想着从士卒身上抽血?
到时候,哪一天士卒翻了脸,死的第一个就是我!
想到这里,冯永扬起竽头粉袋子准备就往许勋头上砸:“你敢?看我不先弄死你!”
许勋看到兄长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说翻脸就翻脸。
当场就抱着头大喊:“兄长饶命,这是张小娘子的意思,小弟冤枉!”
也就是许勋喊得及时,冯永这才把差点砸出去的袋子收了回来:“谁?张小娘子?”
想起张星忆那可爱娇俏的模样,冯永又是大怒:“你胡说!四娘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事情?”
虽然知道自己很伤她的心,但四娘怎么可能会如此给自己埋雷?
这等黑化速度,也太过于突然了!
想到这里,冯永又是猛踢了一脚许勋。
“是真的啊兄长,张小娘子说了,这几年南乡年年种了不少竽头备荒。”
“这竽头太多,连底下的苦力都吃不完,最后只能是喂了猪。”
许勋挨了一脚,不敢怠慢,连忙飞快地解释道,“正好张小娘子上回来过陇右,知道陇右这边的情况。”
“她回去后,也不知是跟谁学了法子,拿那竽头磨成了粉,炒熟了做成干粮。”
冯永听到这里,嘴角抽搐几下。
看到兄长脸上神色变幻,许勋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安全了,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
“兄长,这张小娘子说到底,也是为了咱们兄弟着想啊。”
“这陇右的胡人,吃什么不是吃?这竽头粉和面粉又没多大区别,最多也就是颜色不一样。”
“再说了,兄弟们手里的粮食,又不是只供着陇右,南中的种植园,越的马场,哪一样不需要粮食?”
“而且咱们会里的存粮,自北伐以来,日益减少,这样下去不行啊。反正竽头粉,与其拿去喂猪,为什么不拿来救济陇右的胡人?”
卧槽!
你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真是十足的奸商。
冯永看着他:“你确定这是张小娘子吩咐你这么干的?”
不应该啊,我家的四娘怎么会这么缺德,定然是你们教唆她干的,然后把事情推到她头上!
“小弟哪敢乱讲?再说了,小弟也想不出这等缺德,呃,这等节约的好法子……”
许勋嘴巴磕绊了一下。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冯永沉吟一会,最后眼珠子转了转,又拈起一点粉末放到嘴里舔了舔。
强迫自己相信:嗯,这味道,差不多吧?
“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惯……”
“有什么吃不惯的?”许勋一看到冯永有松动的迹象,连忙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兄长,这年头,有吃的就不错了。”
“小弟从平襄那边而来,正好遇到一个匈奴的小部族,听说是马将军安排送过来的。”
“他们受到了北边鲜卑人的追赶,牛羊马匹都失去了,那个惨哟!小弟看不过眼,还特意送了一袋这等干粮给他们。”
“你猜怎么着?那匈奴头目,对小弟那是感恩不已,还留着小弟在他的帐里过了一夜……”
冯永一听,斜眼看去:“嗯?怎么,你和他抵足而眠了?”
“咳,”许勋脸一红,“兄长有所不知,这胡人蛮而无礼,有些习俗与我们大是不同。这主人留客过夜,甚是让人觉得……”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似乎想不出有什么词形容。
“大有滋味?”冯永接了一句。
“对!大有滋味啊!”许勋一拍大腿,然后看向冯永,“兄长原来也知道?”
他看了看旁边,这才低声说道:“莫不成兄长也曾在胡人帐营里过夜?”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也对,兄长可是胡人眼中的山神传人呢,只怕欲邀请兄长去过夜的胡人头目岂不是数不胜数?”
“这么一来,那这陇右的胡人头目妻女……”
冯永看到这个人说得越发越不似人话,当下一脚把他踢飞:“滚!”
就是拿肥皂给她们搓上一夜,我都没那门心思。
许勋死皮赖脸地又贴上来:“兄长,你看这干粮……”
“你们手里有多少?”
冯永开口问道。
“兄长不开口,我们哪敢轻易干这事?现在小弟也就是拿了一点过来让兄长掌掌眼。”
“若是兄长觉得可行,那小弟下回就带一批过来。说起来,这南乡的竽头已经存了一个冬日,再放着下去,只怕就要坏了。”
许勋连忙说道。
“成,那下次带一批过来。”冯永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事,“不过这个东西要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