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醉九州酒楼。杨重独自坐于一楼大堂的角落,点了几盘菜肴,自斟自饮。一块水晶肘子入口既化,肥而不腻,让他赞不绝口,心道:怪不得这“醉九州”是九州商号旗下盈利能力最强的字号。既然九州商号的设立是为情报网服务的,那么开酒楼茶楼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酒楼茶楼是当下人们日常社交聚会场所,也就是消息交流传播的所在。它们大概是除大明朝堂外,搜集情报的绝佳场所。“醉九州”可不是只在归化城开了家。而是在上十个州府重要县镇,都开了这字号的酒楼茶楼。杨重给的经营原则是,酒楼规模不一定要大,但装修风格要奢华,在当地必须是最高档的。厨子要请本地方圆百里内最好的名厨。酒水一定要真货名货,品种齐全。最关键的是,价格一定要够贵,要与普通酒楼拉开明显的档次。他这些要求本是为了方便搜集情报,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醉九州”的字号短短大半年内享誉九州。那么高昂的消费价格,仍旧门庭若市。不仅达官巨富经常来此用餐聚会。就是些家资仅为充裕之人,若遇大事要宴请他人,也必会选择醉九州。其道理不言自明。临座的一些食客正在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各方面内容都有。毕竟这里不是大明境内,没有太多禁忌。这也是杨重在此就餐,而不上二楼雅座的原因,他想多听听这些时日以来,大明发生的事情。就在杨重身后,两个商人模样的人正操着山西口音对饮对聊。“哎,谭兄。你听说没有?最近,山东发生了件大事。算是个商机。”“说的是济南蝗灾之事吧?你才知道啊?兄弟我在蝗灾后第三天便知道了。是我那在济南守粮铺的伙计告诉我的。”“嗯,是说的这事…。哎,不过,你能不能不吹牛。我记得你一直在归化。济南离这多远?你能第三天就知道?再快的马,跑死,两天也跑不到归化来吧。你做梦知道的?”“你动动脑子。现在传信靠马跑?电掣信局你没用过?他们的鸽子一天就能将信传到千里之外。”“…原来如此,那谭兄真是出手阔绰,手下伙计为了给你传这么一个消息,就花了三两白银。”“不是三两,是七两。超出十个字,电掣信局是按字收费,基费是三两。我那伙计不会舞文弄墨,用三十个字才说清此事。”“啧啧,电掣信局做的无本好买卖,这分明就是棵摇钱树嘛。”二人说着说着,就将话题从济南蝗灾转到杨重的电掣信局上了。“这年头,除了当官,啥买卖能无本?真是棵摇钱树?大家都去养信鸽了,那养鸽子又没什么门槛。但我试过,虽然没门槛,但那成本其实大的很咧!若送信距离达到上千里,平均每传三封信,就要丢一只鸽子。为了保证信件送到,必须同样的信发两三封。这意味着大约每封信要丢只鸽子。你知道那一只点子鸽值多少银子吗?需要多少人伺候它们吗?平常还要将它们在两地间人力运返,那又是多少钱?”“嗨。你这么一说,这电掣信局似乎也没赚什么钱。嗯,我们怎么谈这来了…。那谭兄可否将蝗灾当做商机,调粮入山东?”两人又将话题转回济南蝗灾上,杨重目光瞄向窗外,对面正好是他电掣信局的门面,不时有人进去寄信。那人其实说的不错,若电掣信局真的完全依赖信鸽传书,那最多是微利,成本稍微控制不好就要亏本。但他千里以上的长距传书用的是火花电报,六七百里以内才用是信鸽。两者是相互搭配使用。这也是电掣信局只给传文讯,不给传亲笔信的真实原因。电掣信局对外的理由是,字体要统一,要足够小。这样多封内容少的信可以合写在一张纸条上,以节约飞鸽传送成本。别看六七百里比千里只少了三四百里,但却大大提高了鸽子的归巢率,再加上人力运鸽成本的减少,总成本至少降低了三分之二。他之所以用这种混合方式,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为此,他甚至故意减缓火花发报机的出信速度。否则,被明廷发现他有如此神器,要他献宝怎么办?他当然可以置之不理,甚至将父母家人弄出去。但他和大明其他关系都会因此断了,包括努尔干都指挥使这个名头。那将影响他的长远计划。现在仅凭电掣信局,杨重至少每月有十五万两白银的进账。但他交待过电掣信局的账房先生,要将账做平,做成只有微利而已。这样做,除了上面所说的掩人耳目这个目的外,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人眼红。毕竟,他在大明没有任何公开的大靠山。虽然他是魏忠贤财富掌管人,他有需要时,魏忠贤肯定会庇护他。但他绝不会去打魏忠贤这块牌子,反而是刻意与魏忠贤拉开距离。如此,他若向外界透露了电掣信局的真实财务状况。那不仅会让有心人生疑,发现他的秘密,更可能会有小儿闹市捧金的后果。杨重身后两人话语已略带些酒意,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知怎么思维跳跃的,他们话题又到了大明朝政上。“呵呵…,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啊。”“谭兄,您这意思,皇后流产是有人人为弄的?”“可不是。主谋,就是被到处立生祠的那个…”“谭兄说话小心,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怕啥?兄弟,这是哪?这是塞外归化城啊。他魏忠贤还能派番子到这来拿我?”“可您生意还在大明啊。哎,话又说岔了。还是说说你济南的粮食生意吧。”“哼,看着吧。那些东林党不是那么好倒的,他们根接着根,枝连着枝,哪那么容易铲平啊?铲平了大明朝廷还怎么运转?我看啊,这…”“唉,谭兄今日喝多了。即便这是归化,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杨重看到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醉九州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