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须再议!”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朱祐樘便给这个事情定了性。
只是朱祐樘这番话落在众官员的耳里,大家的反应显得十分的微妙。
在他们的构想中,这位性情宽厚的新君是要听从他们的。新朝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这位新君都会擅于纳谏,从而成为一位贤明的好君主。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大家所预想的模样,这位新君显得颇具主见。
若如今就已经这么刚了,再等上几年的话,这位新君岂不是得上天?恐怕又会变成第二位成化帝?
偏偏地,朱祐樘声称这个事情是先帝的临终遗言,还真不好强硬反对,起码现在不好跟朱祐樘直接产生正面冲突。
正是如此,大家都意识到这位新君变得不一样,甚至可能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刘吉和万安是正统十三年的二甲进士,当年一起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而后一路从翰林院到礼部再入阁,在京城共事时间已经长达四十年之久。
两个人敏锐地察觉到朱祐樘很可能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君主,显得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便扭头望向台下广场中的徐溥。
“皇上,王越当年作诗怨望被先帝谪居安陆,今乃戴罪之身,此人不宜重用!若皇上执意要派人总理盐政,可交九卿廷推!”徐溥深知王越的性情,当即亲自站出来阻止道。
一旦由王越那个老匹夫前去整理盐政,不说自己弟子李之清难以保全,整个盐政体系的官员恐怕都要被斩尽杀绝。
正是如此,哪怕是让万安或刘吉的派系官员前去总理盐政,亦不能让王越这种不懂和光同尘的官员前往。
“徐师,你怕是有所不知!先帝说王越乃大明第一军事奇才,然越性情孤傲,故而当年以作诗怨望之罪进行惩治,好消其锐气。然王越在早前的陈情疏中说得明白,其本意并无怨望,先帝并无怪罪之意。今刑部可平反王越之罪,然诗句终有不妥,暂改免爵降职,可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前往淮北总理盐政!”朱祐樘知道想要解决盐弊非用王越不可,当即再度搬出成化帝道。
梁芳忍不住扭头望向满脸认真的朱祐樘,若不是自己一直侍奉在成化帝榻前,自己恐怕是真要信了这番鬼话。
万安想到王越做事从来不讲人情世故,心里不免生起几分顾虑,当即递向吏部尚书李裕一个眼神。
李裕心领神会地出列,对朱祐樘行礼道:“皇上,平反王越一事关乎大明法度,请下旨廷议。任王越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事关朝廷重臣去留,请行廷推!”
尽管朱元璋将文官集团视为打工人,但大明王朝迎来一个年仅八岁皇帝的时候,文官集团终于夺得了梦寐以求的人事任命权——廷推制度。
廷推,又称会推,由三品以上京官和九卿一起推选官员填补出缺的文武大臣,候选人名额不等,由皇上最终定夺。
自明英宗开始,廷推便走上了历史舞台,成为时下大明任命大臣最重要的方式。虽然决定权仍旧在皇上手里,但他们已经牢牢地掌握了推荐权。
“那就这么办吧!”
朱祐樘通过历史网络小说的权术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加之自己性情确实十分沉稳,故而并不打算操之过急。
即便这帮文臣最终不同意廷推王越,那亦得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王越的罪名已经被自己巧妙地抹除了,任用此人无疑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万安等官员看到朱祐樘并不是独断专行的君主,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此事。
终究而言,盐政系统是他们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若是盐政系统真被清理了,那么他们冰儆和炭儆恐怕要打上五折。
朝阳慢慢升起,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文武百官的身上,此时让人显得十分的舒服。
张升作为不入流的左庶子,而今前来早朝自然只能是个听众,但看到朱祐樘今日的表现,发现这位简直是天生的帝王。
早朝有着固定的汇报顺序,各个衙门轮流启奏。
户部尚书李敏汇报的是山东灾情,向朱祐樘请旨派十万石太仓粮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