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结屋山岩下。
时至金秋九月,稻谷已经熟了。
一个俊郎高大的老头正弯着腰争分夺秒地收割稻谷,割稻的手法显得十分利落,毅然像是一个勤劳的老农夫。
只是这个老头的双手虽然满是老茧,亦是穿着一套寻常的灰色布衣,但皮肤白皙,身上透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即便是体验农夫劳作的艰难,但割稻能有如此表现,亦是不多见,更体现出这个老汉的不同凡响。
另一边,同样是一个老头子。
这个老汉的脸比黄土地还要沧桑还要深沉,常年风吹雨打的皮肤早已经失去光润,只是割稻的手法简直让人无法捕捉到他完整的一套动作。
“时间到了,爷爷你输了!”
站在田梗上的华服少年王煜看到手中的香已经燃尽,再看着两人的战果,当即对自己的爷爷宣布胜负道。
王越抬头看到对方的稻谷数量确实越过自己一截,却是激发好胜心道:“咱们再来,老夫偏不信赢不得你了!”
“来便来!别的比不上,但这干农活,我胡大牛是十里八乡的第一把好手!”胡大牛有着自己的要捍卫的东西,便爽快地接下这个来自大人物的挑战道。
“要不咱们劝一劝吧?”胡军扭头望向这个新交的朋友,显得为难地提议道。
“没事!”王煜知道自己爷爷是一个有赌品的人,当即重新燃起一炷香,然后宣布比试重新开始。
王越终究是这一带的名人,而今来到胡军帮忙收割稻谷,亦是吸引不少村民过来,甚至张里正都是闻讯而来。
重新开始比试没多久,原本一路领选的胡大牛突然想要直起腰,结果整个人一头栽进脚下的泥地里。
这个意外,当即吓得周围的人尖叫连连。
胡老汉在树荫中醒过来,看着周围关切的脸孔,最后对救治自己的张里正道:“老了,身体已经不如当年了!”
“你脖子都这么粗了,干活还像头牛,你这次算是命大了!”张里正看到胡老汉已经没事,当即没好气地告诫道。
王越原本猜测是胡大牛得了病,而今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便好奇地打听道:“张里正,这终究是怎么回事?”
“王公,他……他们都是缺盐了!”张里正原本只是想说胡老汉,但瞥见围观的人群,便是苦涩地说道。
王越经张里正这般提醒,发现围过来的数十名村民的脸色确实不对劲,特别有几个已经出现大脖子病,可谓是触目惊人。
一些村民被王越这么观察,想到自己现在家里的窘境,不由得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这片自己生长的黄土地。
他们确实病了——穷病。
王越知道自己迁居的这一带很贫穷,但一直都没有太深的概念,而今看到这些村民终于意识到他们生活的不易,只是十分困惑地询问道:“张里正,为何他们会缺盐这么厉害呢?”
“咱们安陆吃的是淮盐,只是此地离扬州几千里,所以盐价比其他地方要贵些,但亦能勉强还能负担得起。只是这些年的盐价被一个来自山西的商人垄断,一斤盐日常的要价便已经是四百文了!”张里正比出三个手指头,显得满腹委屈地道。
王煜看着张里正煞费其事地比着三根手指,再看着手里的蜜饯,便十分疑惑地道:“张里正,四百文钱一斤盐亦不算贵吧?我的蜜饯!”
只是话音未落,结果遭到自己爷爷一道凌厉的目光,吓得他直接将嘴里的果核吞进了肚子里。
“王公子,这四百文够我们买多少粮食、吃多少个肉包子了?且不说咱们没有现在手里没钱,哪怕有钱亦是舍不得,都是买一些便宜的盐布反复使用,但一块盐布上面能多少盐呢?”张里正眼睛复杂地望着这个贵公子,便苦涩地解释道。
王越是知道民间疾苦的人,当即便板起脸道:“太祖开中法让利于民,盐价一引才二贯,淮盐一引亦不过二贯五钱,而如今淮盐到了安陆竟然卖到了四百文一斤,当真是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