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的映射下,两个人影在窗边交头接耳,屋外二十步外,七八名亲卫持刀而立。
听李善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凌敬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的确不能提前告知秦王,一旦事泄,你必为众矢之的。”
李善苦笑道:“但今日已然觐见,和盘托出,还请凌伯明日告知殿下。”
“与突利可汗结拜……”凌敬目光闪烁,捋须道:“怀仁如何想?”
李善的回答干脆利索,“东宫必然不许,圣人亦必然不许,秦王殿下在军中威望不做二人之想,无需此等事加重权威。”
凌敬点头赞同,补充道:“就算以此事削弱东宫威望,也要等尘埃落地。”
李善有点不安,低声问:“殿下不会有所介意吧?”
“不会。”凌敬右手缓缓在案上摩挲,笑道:“老夫遍观数年战事,秦王殿下绝非仅仅勇往直前,趋马冲阵而已,此乃帅才,急缓之间,颇有分寸。”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个比喻……凌敬有点脸黑,话锋一转,“你怎么就揽下这等事!”
李善委屈道:“某也不想啊……但结社率都潜入代县了,若是某不肯,说不得会找到其他人,如今代县内什么人都有。”
突利可汗既然下定与李唐结盟的决心,李善哪里拦得住,而且他是穿越者,知道结盟一事是必然的,若是拦着……万一突利可汗找到张公瑾或者薛万彻那边怎么办?
凌敬也觉得头痛,“陛下会如何处置……”
“嘿嘿……”李善随口道:“若是陛下年岁稍小,或者突利可汗年岁稍长,干脆陛下出面。”
凌敬嗤之以鼻,想了想,低声问:“突厥今岁可能寇河东?”
李善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老者,似笑非笑道:“此为殿下所询。”
凌敬没有理睬李善的疑问,径直道:“若突厥难寇河东,朝局安稳,殿下难出京兆,便如困于笼中的猛虎……”
“所以殿下欲弃马邑?”李善的神色有些冷,“或再弃雁门关?”
“前年初见,便知你心思颇深,惯以恶视人。”凌敬嗤笑道:“若秦王殿下有如此心思,天策府如许多人杰,何必追随骥尾?”
李善神色松了松,试探道:“必然是长孙辅机。”
凌敬怔了怔,他早就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去年初凌敬抵达长安,还没有入天策府的时候,就发现李善对秦王麾下的几位心腹谋士都有着极深入的了解……而且绝不是道听途说的那种。
秦王幕僚中,房玄龄、杜如晦堪称左膀右臂,但李善却准确的点出了长孙无忌……的确,询问河东是否安稳,突厥可能寇河东,就是长孙无忌私下询问凌敬的。
李善笑了笑没追问什么,其实这逻辑很通畅,房玄龄、杜如晦等谋士难以接受太子登基的结果,那是因为他们和李世民的君臣相济,是因为他们有着建功立业之心。
但长孙无忌不同,一旦太子登基,当年本就被洛阳本家扫地出门的他和秦王妃……下场堪忧,只怕性命都难以保全。
“数度大捷,收复马邑,于国实有大功,若是代州在你手中,自然无碍。”凌敬叹道:“但殿下提及,陛下应不会授你代州总管。”
片刻后,李善幽幽的声音响起,“而并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乃是殿下当年旧部,虽未被视为秦王一脉,但亦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