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样的考量,一旦牵涉到政治,那就小不了。
听不到侄子这么一说,钱文西的神色顿时郑重了起来。
“守义,这一场败伏虽然是你莽撞了一些,但说起来还是因为我们对唐军了解不够而导致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打仗嘛,总是胜胜败败,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只要不动有根本就行了。”钱文西安慰对方道。
钱守义摇了摇头。
“不是为了这一仗。三叔,从刘信达到了九江到今天,我们江西观察使丢了多少地方?失了多少百姓?造成了多少的损失?为什么北唐军队一直在赢,偏偏我们却一直在输呢?”
“这个?”钱文西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改变,亡无日矣!”钱守义咬牙切齿地道:“南方联盟,名义之上是联盟,其实是各自为政,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没有一个统筹的规划,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战略之上不清晰,纵然各人都还有劲,可这劲儿,却在朝四面八方散发,根本就没有攥成一个拳头,您说,如果不改变,我们的前途在哪里?”
“你想要干什么?”钱文西变色道。
钱守义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塞在了钱文西的手中。
“您看看这封信。”
钱文西疑惑地看了侄子一眼,摊开了信纸,眼睛落在了厚厚的信件之上,只不过看了一半,钱文西已是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等到看完整封信,钱文西将信卷成一团,死死地握在手中:“守义,你不要胡来,如果真这样干,就是自掘坟墓,自断根本。”
钱守义冷笑起来:“三叔,一棵大树长得太大了,时间太久了,有些根已经腐了,有些枝叶,不但不能为主干提供养分,反而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主干的营养,再不修剪,这棵大树是要倒的。”
“如此一来,钱氏可就失了根本!”钱文西怒道。
“这个所谓的根本,正在把我们钱氏拉下深渊。”钱守义压低了声音吼道:“数十年前,我们钱氏有什么?现在至少我们还有几万兵,还有江西半壁江山,趁着还有点子力气,该修的修,该剪的剪,只要主干还在,重新长出枝叶,再度繁茂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文西摇头道:“你父亲不会同意这么干的。”
钱守义不说话,只是看着钱文西,看得钱文西毛骨悚然,忽然打了几个哆嗦,一下子伸手摁住了钱守义。
“守义,你不要胡来。”
钱守义嘿嘿的笑了起来:“三叔,我们现在就像是一个得了重病的人,要么下死手挖了这病灶,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然,这样,也许死得更快,但总算是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要么就像眼前这样,任由这病灶一点点的扩大,然后吞噬掉我们的全身,这一点不但我看得见,您也看得见。这样下去,就彻底没救了。您的学问最大最深,看问题想来比我更深远,您好好地想一想吧我们该怎么办?”
钱文西仰天长叹不语。
“您也可以现在就去找父亲揭发我!”钱守义冷冷地道:“不然,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做的。当然,三叔,您也可以支持我,您在江西,一直主持着政务,在官绅民间的风评也一直很好,如果有您支持,这件事情,我们做起来就更加的容易。”
钱文西猛然站了起来,一甩袖子,离开了这间厢房。
“三叔,明天我们就要洪州了。”在身后,钱守义提醒道。
钱文西的身子晃了晃。突然回过身来,道:“广东向峻带领一万兵马前来支援,马上就要到洪州了,你考虑过这个吗?”
“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有人考虑过了!”钱守义微笑着道。
这一夜,禁闭钱守义的厢房黑咕隆冬,钱守义一直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而在另一侧,钱文西临时休息的偏房之中,灯火却彻夜未息。
第二日,钱文中再度召见了钱守义,父子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钱守义是被他老子提着刀子赶出房间的,如果不是外头的侍卫阻拦,指不定钱守义真会挨他老子两刀。
因为父子两人的这一段插曲,本来已经准备从新余撤退的江西军只能停顿了下来。钱文西与北唐军队达成了协议之后,再在新余维持如此多的部队,已经没有必要,大军在外,每天的花费,也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隆冬将至,需要糜费的银钱那就更多了。
既然不打仗了,自然是要撤军,然后各部该去哪里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