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国虽大,好战必亡第81章小人物有大文章王忠嗣还不知道方重勇因为骑马而进了凉州城的医馆诊治。马上他会作为先锋,率领赤水军对凉州以南的吐蕃军进行战略反击!
而且就连郭子仪和那五十个调拨给方重勇的赤水军士卒,也回归原赤水军序列,准备在对吐蕃军的反击之中建功立业。
然后,就在王忠嗣准备领兵前往大斗拔谷之际,他在赤水军的驻地赤乌镇,收到了方重勇派人从白亭海那边送来的一封信。
看到信以后,王忠嗣发现事关重大,他不敢大意,连忙来凉州面见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禀明情况后将方重勇的信件转交。
崔希逸看完信,又急招大斗军军使康太和,河西节度副使萧炅等人前来河西节度府商议对吐蕃反击事宜。
方重勇虽然打仗是个门外汉,但他这次提出了一个很多人都早就察觉到,却一直不明所以的问题,并提出了解决办法。
他那封信,不仅是王忠嗣不敢怠慢,就连崔希逸等人都面色凝重,甚至是一直在拆台,和崔希逸不对付的萧炅,都闭上了他那张乌鸦嘴。
“都说说看吧。”
河西节度府的大堂内,崔希逸扬了扬方重勇写来的那封信,交给大堂内众人传阅。
在信中,方重勇提出了一个理论,言之凿凿确实像那么回事。其实坊间也早有传言,只是没像他说得那么具体而已。
方重勇在信中说:世间皆有气,无气则人不能活。气分阴阳,人得阳气而生,体内循环不息。
这一点,在场的节度使也好,领兵大将也好,全都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人口鼻捏住不呼吸,可不就顷刻间就要死么?人得阳气而生,这点常识再普遍不过了,谁不服当场就能做示范。
信中又说:
无论中国与番邦,所在地形皆分高低,阴阳之气,亦是因此有密集与稀薄之分。低矮之处阳气多,人畜得活,繁衍不息;高耸之地阳气少,人畜生存皆难,苟且度日。
吐蕃居于屋脊之地,高耸入云。唐军从低处入高处,阳气由浓变稀,将士皆窒息,立足尚且为难,怎可与强敌力战?
而吐蕃由屋脊之地入河西,自高向低,阳气由稀转浓,其士卒仿若醉酒。故吐蕃军士卒入河西多蛮战不听调度,常有败绩。
故我大唐反击吐蕃,不宜多用兵,兵多则士卒良莠不齐,拖累整体。
宜选二十岁以下精壮独成一军,兵贵精不贵多,再辅以吐蕃军中常用之药,可将阳气稀薄的影响降到最低。
总之呢,信中方重勇啥废话也没说,全篇就是围绕“高原阳气稀薄”这件事展开的,以说明主动出击的凶险之处。
这种只提建议不瞎指挥的人,一向都是招人喜欢的。众人对方重勇的行为没有恶感,现在的问题只在于:是按方重勇的建议调整部署,还是按原计划行动。
提建议的人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他领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是在这里的河西节度使也好,赤水军军使也好,又怎能将这些事情当做不存在?
一个不小心,那是要死人的啊!
“三军整顿齐备,正要出征。现在说要重选精锐……这合适么?”
大斗军军使康太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唐军的编制很复杂,每次出征,并不是直接把军队拉出去打仗就完事了。这里头有个“编组”的问题,只有经过编组的军队,才能从驻地出征。
唐军明显有“行军编组”与“战斗编组”的区别。
也就是说,出征的时候是一些人在一起行军,但真正打仗的时候,很可能会跟同一军但不同序列的士卒一起战斗。
除此以外,在驻地的时候,日常训练与屯守,又是其他的编制。通常一个将领都有几块牌子,轮到什么场合就担任什么职务。
唐代前期,行军大总管、行军总管、子总管等等这一套班子,都是日常训练屯守与行军的编制,而不是作战编制。
他们跟府兵的调度与解散密切相关。随着府兵制的逐渐解体,这些名称也逐渐被淡忘于典籍。
反倒是“节度使”“兵马使”“十将”这一类的战斗编制,因为节度使制度的设立,而逐渐成为了日常编制。
现在大斗军也好,赤水军也罢,全都完成了“战斗编组”。哪些人出征,哪些人留守,军队作战序列如何,也已经确定下来。要是再重新编组,那要闹到什么时候?
大斗军满员七千五百人,赤水军满员三万三千人,每次编组都不是一件小事,不是如白亭军一千多人随便编一下就能拉出去作战的!
不过是个九岁孩童写了份东西出来,就要让大军重新折腾一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康太和昭武九姓出身,其家族在河西很有分量,在长安中枢那边也有关系,他的话,不能当做没听见。
崔希逸微微皱眉,康太和只管一军,他想得没有那么深入,怕麻烦是人之常情。
崔希逸自己全盘考虑,则不希望莽撞行事。一旦此战战败,他的河西节度使也就当到头了。
唐军和吐蕃不同,唐军一旦出动,那是要拿下新地盘的!不会跟吐蕃军一样,去了就直接送人头。
战略目标不同,所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崔希逸觉得,方重勇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份建言有理有据,绝不能等闲视之。
“王军使以为如何?方参军是你的女婿,举贤不避亲,此事你来评价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崔希逸沉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王忠嗣。
“康军使长期在京畿与扶风,对吐蕃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王忠嗣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每次与吐蕃对阵,若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那还算好。可是一旦深入吐蕃境内,进入高原,士卒们普遍都感觉胸口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使不出全力来。
更有甚者,进入吐蕃地界后,军中士卒眼花、抽搐、胸痛者很是常见,越是年纪大的士卒,越是难以适应。这些事情,某都亲眼所见,甚至见过有体弱之人死在眼前。
只是从前不明所以而已,也有无知者妄言吐蕃人使妖术,扰乱军心。如今见此书信,可谓是知己知彼。倘若不知道有这些缘由,莽撞行军也就罢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若不能有所防范,那与坑杀士卒有何区别?”
王忠嗣一语点破康太和怕麻烦不顾士卒性命,弄得那位大斗军军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知理亏又不肯服软,只得冷哼一声。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