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般平静?一点都不生气?”
海棠饭后与兄长海礁一同到二进院看望金嘉树时,见他真的没有任何难过沮丧的表情,就忍不住这样问他。
金嘉树只是微笑:“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木已成舟,就算我再生气,被卖掉的田地房屋也不可能回来了。”
况且他的确不打算回老家生活了,遵化州留给他的,几乎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除去他与乳娘生活中的少许温馨时刻,他经历的不是冷待、谩骂、劳役、折磨,就是周边邻居的闲言碎语。
那些人会议论金举人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任由二房吸血?他被父亲虐待是否因为不是亲生?他娘犯过什么大错以至于死后多年仍旧被婆家人辱骂?又或是后娘金柳氏到底有什么狐媚本事能哄得金举人不顾长子死活?等等等等。
可无论他们如何嚼舌,都不会开口替他说一句好话,劝一劝金家人别再打骂他……这样的乡邻,他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们,更何况是长年与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
金嘉树已打定主意,会在长安用心读书,争取早日考得功名,然后在八皇子继位登基,“姨母”许贤妃不需要再面对孙家的威胁之后,前往京城与亲人团聚。
老家那边,他可能会隔几年回去祭祀祖宗,却完全没有长住的意愿。就连金举人他们的棺椁,他也不打算扶灵返乡,而是计划先在长安寻个寺庙暂时寄存,等上京时,再把他们送到京城附近的山中,寻个清静的寺院下葬。如此一来,他住在京里,每年扫墓、四时祭拜都方便。
至于父亲金举人与继母所出的幼弟不能入葬祖坟,是否会死不瞑目什么的……金嘉树表示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家里人都是在他乡横死的,不能落叶归根,不是很正常么?他如今老老实实为父守孝,每日早中午三炷香从未落下,香烛纸钱烧得够多,也花钱让寺庙的僧侣给他们做法事超度了,这已够孝顺,父亲没理由再抱怨他什么。难不成他把全家人的棺木送回老家下葬,然后一年年的不回去祭拜看望,父亲就会高兴了?
既然他不打算在老家长住,又不愿意多回去几趟,那老家的产业被卖掉,又有什么关系呢?祖屋祖田什么的,他会托人去照看的。祖田的收入用来支付祖屋与祖坟维护修缮的费用,也足够了。等将来他到了京城,安顿下来,自会再行置产,不会让自己坐吃山空。
金嘉树拿定了主意,但在海家兄妹面前,却没有说得太过详细,只是微笑道:“那新知州又不是帮助二房图谋先父财产的罪魁祸首,我自不会迁怒于他。而他又是我家乡的老父母,我将来兴许有需要求他的地方,把人得罪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知趣地收下他命官差送来的钱财,再写封信感谢他思虑周全。只要哄得他高兴了,日后我无论是要迁移户籍,回老家再买房置产,还是办别的什么事,他都不会故意为难我的。”
海礁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户籍迁移的事,镇国公府会办妥的,用不着你操心。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罢了,既然你自己不在意,我也没必要替你打抱不平。”
海棠见状,便另起了话题:“遵化州的公文既然已经到了,那能证明金家二房母子有罪的证据,应该也到了吧?黄知府是不是可以开堂审理此案了?”
海礁正想回答妹妹的问题,就听得金嘉树开口道:“四月二十三巳初时分升堂。不过黄知府不打算公开审理此案,只会让相关人等入场,其余闲杂人等不得旁听。”这是为了避免让普通群众知道苦主金家长房是宫妃外戚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