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有些怀疑金嘉树是故意的。
今儿温锅宴,从左邻右舍的大叔大妈们的反应来看,他很清楚自己这副小模样有多惹人怜爱。以前他在她面前都没这么流过泪,这会子却忽然流上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海棠内心挣扎了一下,便迅速将各种念头都收起,配合着用沉重的语气说:“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办到的!”
金嘉树沉默地点着头,再次抬袖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表情重新冷静下来:“我没想到伯娘竟会将她亲妹妹的尸体冒充我娘,安葬在京城。小时候我看到她与娘家人合力与胡员外打官司,那时她那么伤心气愤的样子,我还以为她跟她妹妹真的感情很好呢。她妹妹留在胡家的两个孩子,也被她收养到身边了。二房老太太原本很是嫌弃,觉得胡家兄妹是吃白饭的,要将他们赶走。伯娘费了大力气说服伯父,才把他们留下了。我原本以为,她对这两个外甥是真心关怀,哪里想到她是亏欠在先呢?”
胡应元、胡玉芝兄妹俩在金家二房虽然受人白眼,但日子过得比金嘉树强多了。能吃饱穿暖,也不用挨打受骂。胡应元能跟金梧一块儿去镇上学堂里读书,胡玉芝每年都有新衣裳。他们虽然过得不如从前在胡家的时候,但也衣食无忧,绝不是备受欺凌的金嘉树可比的。
也就是如今他们跟着金家二房来了长安,金鑫手里的钱不多,要优先保证自己一家三口的嚼用,才会对他们兄妹的态度差了许多。
胡应元过去不懂事的时候,还曾经充当过小姨小柳氏母子俩的帮凶,欺负过金嘉树呢!因此金嘉树对胡家兄妹没多少同情,顶多只是可怜他们对自己母亲的真正下落一无所知。
他们兄妹俩一心信任敬爱着别有居心的姨妈金柳氏,仇恨着被关在死牢中的父亲,丝毫不愿意跟胡氏亲族接触。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谎言中。外祖柳家视他们为累赘,姨妈金柳氏又打着收养的名义吞掉本该归他们所有的胡家财产。而一直顶着杀人犯儿女身份的他们,日后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好名声,只能继续依附金家二房过活。这一切都是金家二房造成的,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心甘情愿地任由金柳氏夫妇摆布。何其可悲?!
海棠察觉到了金嘉树话里的同情,试探地问:“那你要把真相告诉他们吗?”
“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金嘉树很冷静,“胡应元没少帮着我继母与弟弟欺负我。胡玉芝也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他们都把伯娘当成亲娘一般敬重,却视我为仇敌。就算我告诉他们实情,他们也不会相信,反倒还会认为我在造谣中伤。何苦呢?我就算能让人把京城那座坟挖开,里头的尸体也早就化成了白骨,如何能分辨出那是柳黛娘而不是我娘?这柳黛娘也怪可怜的,我不忍叫她死后不得安宁,所以还是算了吧。反正以金家二房的德性,等到胡家兄妹没有用处的时候,他们就会露出真面目来了。到时候胡家兄妹自会知道自己认贼做父了,从而怀疑起当年旧案的真相来。”
海棠觉得,这事儿未必能拖得太久:“遵化州前任知州纵容手下人与金家二房勾结,谋夺令尊的产业,这事儿新任知州与长安府黄知府都已经知晓了。只要他们把这件事公之于众,金家二房在胡员外杀妻案上做的手脚,也早晚会被人揭穿的。胡员外如今还在牢里呢,难道他不会喊冤?就算他不喊,他亲族也会喊的。谁会乐意自家宗族里出个杀人犯?等到这桩案子被查清真相,胡家兄妹自然就会知道自己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