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领,坦桑镇,高高瘦瘦的安德鲁子爵走上了城墙,在城墙的眺望点上看向码头区的方向。
新建的码头塔楼在白水河畔耸立着,塔楼漂亮的尖顶在阳光下反射着梦幻般的光彩,而在塔楼下方,白水河上千帆驶过,大大小小的船只就像繁忙的蚂蚁一样来往不休,整个河道一片忙碌的景象。
这般忙碌、热闹的景象都是从去年开始的。
一阵凉风吹来,因过度服食魔药而变得敏感的咽喉一下子不适起来,安德鲁莱斯利子爵忍不住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将暖和的长毛外套披在自己的主人身上。
新招募还不到一年的管家有点担心:“子爵大人,您应该回去休息了。”
“吹吹冷风有助于冷静思考,”安德鲁随口说道,视线则从码头收回,并在新建的仓库、磨坊以及西城区上扫过,他突然感叹了一句,“真快啊。”
管家没有听清:“什么?”
新招来的管家做事可靠,脑筋也还算灵活,但终究时日尚短,和自己之间缺乏默契――安德鲁子爵在这方面微微感叹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把一些不快的记忆甩出脑海:“没什么。信使还在城堡等着么?”
“是的,”管家点点头,“霍斯曼伯爵等着您的回复。”
安德鲁子爵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说,这次战争谁会赢?”
“……高文塞西尔公爵的情况不妙,”管家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和高文公爵走的很近,但忠诚要求他在这时候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哪怕他本人是个传奇,他手上也只有几千人,可是霍斯曼伯爵已经组织起了数万人的大军……”
安德鲁子爵不置可否:“数万人的‘大军’啊……”
以这个时代的动员能力,再加上南境本身的荒凉颓废局面,能号召起数万军队确实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毕竟这里最大的贵族也就到伯爵为止,能够维持的私兵数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思索了几秒钟后,安德鲁子爵看了自己的管家一眼:“看来按你的意思,我应该尽快响应霍斯曼伯爵的号召,好尽快站在胜利者的一面啊。”
管家深深低下头去:“我的建议无足轻重,我只是个管家,尚无足够的能力来理解您的事业。”
安德鲁感觉有点无趣,在管家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随后望向城墙上那些投石机台座――那些投石机是朝向白水河方向的,在一个世纪前,莱斯利家的先祖们曾依靠这段朝向河流的城墙来抵御从水路攻来的强盗和逃亡士兵,那是安苏内乱刚结束不久的时候,南境远没有今天这么安全。如今百年已过,城墙上这些投石机因腐朽、脆弱而换了好几次,但它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派上用场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城墙上的风似乎总是格外刺激人的肺部,这位子爵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轻声咳嗽了两下:“我们回去吧,霍斯曼伯爵的信使已经等很久了。”
管家立刻跟上:“是。”
“另外再给我找几份塞西尔领发行的那种‘报纸’,还有关于他们推行的《贵族改制法案》和《土地分配法》的资料,都给我找一些来……我得了解一下了。”
一支大军正在北方地区集结。
除分兵给培波伯爵的两万人之外,作为主力的五万人在长达十多日的调动、聚集之后,已经大多到位,连绵的营帐、旗帜在卡洛尔地区西南方向的平原上铺展着,热热闹闹的仿佛一片空前巨大的集市一般。
这里聚集着来自南境各地数十个实地贵族的军队,自男爵至伯爵,所有光荣且正统的血脉都汇聚到了一起。每一个贵族带来的士兵少则不足百人,多则达到上千,并各自依照规模大小自行安营扎寨。他们首先按照其所效忠的贵族爵位高低来分配大的区域,然后按照来到聚集点的先后顺序再在这个区域内进行二次分配,最终形成了一片犬牙交错、无比混乱、五花八门的驻扎地。
几十种不同的旗帜飘扬在这片巨大的营盘上空,各个营地之间则是仿佛迷宫般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道路,身穿各色号衣、各式铠甲,手持各种旗帜,带着各种口音的传令兵在这迷宫一样的营区里跑来跑去,大声吼叫着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搞明白的号令,因命令错误而爆发的混乱时有发生――只不过很快就会被骑士们冲出来武力制止。
营地里的士兵所穿戴的装备也和他们的营地一样混乱,甚至简直就是一场热闹的展览,从最简陋的半身皮甲到最精良的全身钢铠竟然都汇聚在这同一个地方,他们用来标识自己身份的方法也是全然不同,有的依靠在身上罩一层带有徽记的罩袍,有的在头上绑着不同颜色的布条,有的则依靠盾牌上的标志,还有的干脆就没有任何标记,全凭同村的士兵来互相记住面孔,这让人忍不住会担心这支“军队”在解散返程的那一天会不会有人跟错了队伍,导致跑到别的领地上去――而事实上这种担心完全是有可能的,甚至是确实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