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戴森静静地注视着石床,注视着那个黑袍的怪物化为一滩污浊的海水,沿着石床四处流淌。
当那些污浊的海水流到地上的时候,他才面无表情地微微退开半步,避免那些液体沾染到自己的靴子。
一种混杂着海草和淤泥腥臭气息的气味在密室中逸散开来。
“能追踪到他的灵魂么?”欧文伯爵转过头,对负责此处的法师道。
“灵魂已经消失,”身穿月纹法袍的法师在胸前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双眼中泛起微微银光,在扫视整个密室之后,他摇了摇头,“但并非瞬间消散——这里没有残存的灵,那灵魂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收走了。”
“……被收走的灵魂,这就更有意思了……”欧文伯爵眉头微皱,但慢慢又舒展开来,“关于这个怪物的消息暂时不要外传,防止引发恐慌。佩托里大师,之后麻烦你彻底净化这里,包括这件黑袍和那半个护符,防止它们残留着来自深海的诅咒力量。”
法师低下头,恭敬回应:“是,大人。”
欧文·戴森点点头,目光从石床上收回,轻轻呼了口气。
空气中浓郁的海腥味似乎消散了一些。
“总之,那些曾经背弃戴森家族的风暴之子们这次看来是遇上一些麻烦了……真是讽刺,他们投向深海,深海看起来却不怎么善待他们,”这位莫比乌斯港的统治者突然笑了起来,“这倒是挺符合邪教徒的下场。”
“大人,”名为佩托里的法师出声问道,“我们的航线探索计划……”
那黑袍怪物诡异的状态令人心生恐惧,即便是博学多识的法师在面对来自深海的莫名力量时也会感到忌惮万分,那些细密的鳞片,长着蹼的手掌,以及怪物最终化为海水的景象都深深印在了现场每一个饶脑海里,而此刻联想到莫比乌斯港在皇帝命令下积极准备的海洋探险计划,法师佩托里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
“仍按照原计划进行,”欧文道,在这位边境伯爵蓝色的瞳孔内,闪烁着无畏的、挑战者的光芒,“只是一个自取灭亡的邪教徒而已,不能因此影响陛下的航线开拓计划。”
“但深海中潜藏的危险不容忽视……”
“海洋,从来都不是安全的,”欧文·戴森平静地看向法师,“但我们不能因为陆地安全,就永远驻足在陆地上——我会禀明陛下,向他完整汇报关于这个怪物的情况,但关于开拓航线的准备工作,一刻都不能停下。”
“是,大人。”
……
在海上的时光,少有平静,多数狂暴,永远危险。
无尽之海东部海域,一片无名的群岛正被风暴与魔力乱流环绕笼罩。
仿佛永不停息的雷霆闪电在黑沉沉的空中肆虐着,每一道闪电劈下都会照亮正在汹涌狂暴的海面,庞大的气旋在岛屿上空形成凉悬漏斗般的可怕结构,被气旋统御的云层连接着岛屿周围的海面,并在与海之间形成了一圈仿佛环绕墙壁般的风暴壁垒。
这个由狂风、巨浪、闪电以及魔力乱流共同形成的可怕象就仿佛一座牢笼般无死角地笼罩着整个群岛,从群岛中的任何一点向外眺望,都如在囚笼中仰望令人绝望的无尽高墙。
但这种可怕的景象在无尽的海洋上其实才是常态。
只有遵循风暴之道的神官们才知道如何从这狂暴且看似无隙可循的封锁中找到安全的航线。
一艘航船在风暴中颠簸穿行,仿佛在刀锋丛林中起舞般躲过了所有的魔力乱流和致命巨浪,航船周围闪烁着魔力的光辉,巨大的符文在船舷两侧闪耀,让这艘船速度快的惊人,它如一只紧贴海面飞驰的鸟儿般越过风浪最凶险的海域,迅速靠近了群岛中心那座最巨大的岛屿。
一座醒目的、用蓝色巨石建造、仿佛金字塔般的大型神庙伫立在这座岛中心的山顶上,俯瞰着整个海域,神庙上空浮动着代表风暴与神明的巨大符文,强大的超凡力量抵御着风暴,让群岛中的大部分区域维持着最基本的平静安全,让岛屿上的居民能在这可怕的海域中生存下来。
航船在这座岛的一侧减速,平稳地驶进一处人工港口,紧贴着栈桥停泊下来。
许多人早已在港口等待,他们有些穿着普通的渔民装束,有些则穿着黑色或蓝色的长袍短袍,衣袍上带着风暴的符文。
从船舷上伸出了长长的跳板,一些穿着风暴法袍的人出现在船舷上,沿着跳板踏上栈桥。
在这些穿着风暴法袍的人身后,则是身穿附魔皮甲或锁甲、用橡木面具掩盖着容貌、沉默行进的战士,这些隶属于风暴之子的士兵抬着数个担架,在那些担架上,则是用符文锁链和结实绳索牢牢固定,被黑色布料包裹的像是木乃伊一般的人形躯体。
码头上的人群略略有些骚动起来。
一名身穿暗金风暴法袍,头戴风暴三重冠冕,手执沉重海皇权杖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当他走过,周围的人便纷纷向两旁退开,并有人带着尊敬声道:“教皇冕下来了……”、“是索尔陛下……”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风暴之子的教皇索尔·斯多姆走上栈桥,来到了那些从船上下来的风暴神官面前,他的视线扫过神官们身后那些抬着担架的士兵,扫过那些被固定在担架上的躯体。
海风卷起包裹着躯体的布条,在那黑色的布料下面,露出的是细密的蓝绿色鳞片。
一名看起来地位最高的风暴神官向前一步,对手执海皇权杖的教皇恭敬行礼:“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