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代郡。
黎明之前。
黑暗笼罩着汉家江山。
数万兵马列阵在城墙之外,人不言,马不鸣,肃穆的就像是海边无数的礁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东方。
不知注视了多久,身后的城池中突然有鸡鸣声响起。
一唱雄鸡天下白!
东方的天空,光芒如万箭,射破长夜。
红日仿佛从深渊中跳将出来,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缓慢又坚定地升起。
金色的晨曦照耀大地,唤醒沉睡的生灵,光芒洒落在每一名士卒的身上,就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光明的铠甲。
这是元狩四年的夏天,是泰山神与人间帝王约定的日子。
天空中仿佛传来无数嘶吼之声,有士卒好奇地抬起头,却只能看到朝霞万里。
只有陈皓,在朝霞之上,看到了数条燃着火焰的巨龙,一路向北,冲进了属于匈奴的草原之中。
霍去病站在所有队列的最前方,一动不动,目光只是坚毅地看着前方。
这一次汉武帝掏空了家底,让他与卫青同时两路出击,一战而定国运!
其中,最勇猛的士卒、最敢战的将军,尽数归于他霍去病的麾下!
霍去病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现在阻碍他的,只有那草原上的怪风!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这柄剑挥向匈奴,即便断折,也不再归鞘!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时,远处数道斥候的身影出现。
那是他派往前方观察匈奴怪风的斥候。
斥候们策马狂奔,距离霍去病尚有百步时,便用尽力气高声喊道——
“风散了!”
“将军,草原上的怪风散了!”
直到此时,霍去病脸上才出现了一个表情。
嘴角微微翘起,眼神越发坚毅。
他从腰间拔出那柄御赐的宝剑,高喊——
“进军!”
下一刻,数万骑兵齐齐发动,汉军那鲜红的旗帜与甲胄将他们衬托得像苍穹下的一团火,朝着北方燃烧而去。
此去,汉火燎原!
……
匈奴王庭。
伊稚斜怒气冲冲地走进那座精美的大帐,此时地面上由人皮制成的地毯比之前又厚了几寸,大帐内已经摆放了九座白骨堆,将那黑袍人环绕在其中。
“你欺骗了我,欺骗了伟大的撑犁孤涂!”
“我刚刚接到军报,汉军杀进了草原!”
“你不是说过,当你完成仪式,汉军将无法踏入草原一步吗?”
望着怒不可遏的伊稚斜,黑袍人脸色平静。
“单于,我也说过,大汉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我只是天的使者,却不是天本身。”
“单于,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走出这个帐篷,向匈奴的勇士们发出命令,让他们挡住汉军。”
“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撑过这個夏天,南方的大汉就是你们牧场上的牛羊!”
说完,黑袍人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当黑袍人和伊稚斜擦肩而过的时候,伊稚斜问道。
“我要去最终之地,确保我的计划成功!”黑袍人说完,掀开了大帐的帐帘,走出了这座他待了数年的帐篷!
……
“大将军,骠骑将军出塞了!”距离代郡数百里的定襄,卫青在收到草原上的怪风消散的同时,也得知了霍去病的动向。
这位长平侯明白,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在战斗结束前最后一次知道霍去病的军情了。
哪怕率领数万人,自己这个外甥只要踏入塞外,他的行踪就如同被施展了隐身术一般,别说匈奴不知道他的动向,就连汉军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
不过此时,不是担心自己这位大汉最年轻的统帅的时候。
卫青站起身,扫视了一眼站在军帐中的将军们,发号军令。
“前将军,李广!”
“末将在!”
“右将军赵食其!”
“末将在!”
“伱二人率部,由东路入草原,护持我军右翼,于漠北汇合,失期者斩!”
“末将得令!”
“末将得令!”
“左将军公孙贺!”
“末将在!”
“后将军曹襄!”
“末将在!”
“你二人率本部随我出战,按原计划寻找匈奴王庭主力,以求决战。”
“末将得令!”
“末将得令!”
“各自归营,午时时分,全军拔营出塞!”
“是!”
随着四名将军走出大帐,定襄城这座自汉匈决战以来屡次作为前出基地的边城再度汹涌起来。
……
“汉谋以为“翕侯信为单于计,居幕北,以为汉兵不能至”。乃粟马,发十万骑,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粮重不与焉。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中分军,大将军出定襄,票骑将军出代,咸约绝幕击匈奴。”
——《汉书·匈奴传》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复陆友率领本部策马前行,只是看着脚下的草场,心中没来由响起了那位跟在骠骑将军身边的白石先生随口说出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