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一段对话,在司法委的厕所。
对话是这么说的……
“主任,咱勐能现在已经彻底乱套了,可哪都是人,我都懒得往市场那边走,生怕一不小心踩着谁。”
另外一个声音回答:“能不乱么?”
“勐冒和勐能打通之后,不愿意多交税款的克钦邦商人、缅甸商人都往咱这儿跑,如果不是果敢商人在本地交税就能走货,估计也会往咱这儿来,加上东掸邦正在打仗,整个佤邦的老百姓开始涌入勐能……咱这儿啊,就像是一个小村落突然发现了一个煤矿,愣是能给你建出一个煤矿镇来。”
“可这种情况维护好了能成为大同,维护不好呢?东方巨龙那边荒废的资源小镇还少么?”
我当时在蹲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机都不鼓捣了,叼着烟仔细聆听。
这说明什么?
说明勐能不是没有明白人,我能看出来的问题早就有人看出来了,可,怎么就没人站出来说呢?
“主任,那你怎么不和咱们许爷提啊?”
“傻小子,这时候站队,有病吧?”
“肃正局和警察局两边因为权利纷争,谁看谁都不顺眼,咱爷怎么处理的?这边踩一脚、那边扶一手,知不知道这是在干嘛?”
“平衡!”
“原来勐能有什么纠纷,都是司法委来解决,现在呢?司法委当上法官了,只负责最后敲锤子,其余的权力都让警察局和肃正局分走了,咱爷要干啥,你还不明白?”
“要干啥?”
“要找一头傻驴,在干活的时候狂吃草料养出一身腱子肉,等差不多了,直接宰了,卖驴肉又能赚一笔。”
“咱爷那脑袋,挖空了上称,比咱所有人都多二两,你觉着这时候站出来出谋画策就大权在握了?人家笑盈盈的看着你,心里说的是‘好严嵩,多说点’。”
“咱爷不需要大权在握的张居正,别看他平时不拿这玩意儿当回事,可实际上,这是最不能碰的底线。”
“咱爷要的是会舔腚沟子的严嵩,你得两手摁住三个瓢,一个归他自己享受、另外两个是政府和民心,一旦露馅了,那圣上就是受了你的蒙蔽,你去挨那断头刀。”
突然间,厕所沉默了。
我他妈觉着好像是有人把手伸进了我心里!
“主任,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
对方在冷笑声中回复道:“警察局赢了,我就说是肃正局这帮小孩太激进;肃正局赢了,我就说勐能这地方太腐朽,早就应该改革。”
“锦上添花再怎么说,也不会被千刀万剐,雪中送炭早晚落一个‘大恩不言谢’!”
“唉……其实我挺怀念老乔活着的时候,起码不费脑子。”
“他喜欢你,你就活着,你能活下来,就说明他不讨厌你。老乔的喜怒哀乐,全在生杀上,你就看他干掉了谁,就知道应该怎么下这盘棋。”
“咱们这位爷,明明恨透了你,他能冲你笑,多渗人?”
“就说肃正局那娘们,原来是老师那位,我听佤族头人说,在山里都把咱爷给卖了,自己独自跑了,结果怎么样?回来继续升官发财。”
“她啊,踩着满脚屎还觉着咱们爷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等着看吧,等咱们爷拿着想要的了,早早晚晚有一天,她就感觉到从山巅瞬间跌落谷底时,耳朵眼里能灌进去多少风。”
哗……
我听见了冲水声,然后脚步声响起,俩人嘀嘀咕咕从厕所走了出去,一出门,对这件事再不言语。
于是,我碰到了勐能刚刚要做大,在规章制度极度缺乏情况下的第二个难题,人心!
以前我是给别人当兄弟的那个,要承上启下,对上下需求都了解的十分清晰;现在我是大哥了,一只眼睛盯着战局、一只眼睛盯着勐能勐冒两地,实在没有第三只眼睛盯着民心,导致很多事情都开始看不清了。
甚至连手底下明明有牛人的存在,竟然都察觉不出他们在混日子的局面发生……
于是,当天我叫停了所有工作、所有会议,下午三点就回到了筱筱那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琢磨,逐步陷入沉思。
佤族头人在工作岗位上奋进,那是因为他需要巩固佤族的权柄,这么多年来都没摸到牛耳,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肯定要干出点成绩来;
女老师整顿勐能法治,是以为要在战战兢兢中,尝试完成理想的可能性……
所以他们俩才会杠起来。
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