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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宫内殿。
随着朱载坖重新跪地请旨。
殿内安静了下来。
其实朱载坖心中清楚,自己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为严绍庭说话。
但同样的,朱载坖更清楚,不论严家过去如何,这几年不论是大明还是对朝廷,甚至是对自己,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种改变或许在旁人看来,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也有可能是为了明哲保身。
但改变却是实实在在的。
朝堂之上,哪来那么多的对错功过。
小孩子才会面红耳赤的分辨一个对或错。
既入官场,既在权力圈,对错不过是手段。
而且严家如今对自己如何,旁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朱载坖自己心里却看得明白。
就冲只要自己是在昌平,所有人都只称呼自己为山长这一点,便是别处旁人不能做到的。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却代表了很多。
尤其是严绍庭并不担心自己因为把持书院山长一职,就会将书院的学生们都收入自己的夹带里,这等肚量和气度就足够自己为其不顾规矩的为其说一次话了。
君以诚报之。
我当以诚还之。
朱载坖觉得,若是自己将来有朝一日当真能走到眼前那个位子上,与臣子相处,唯有如此才能长久。
当然。
若君不怀诚,也当有法治之。
朱载坖心弦绷紧,等待着上方皇帝的回复或者是质询。
道台上。
嘉靖眯着眼,却是将目光从儿子的身上收回,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孙儿。
吕芳也早已将今日御膳房做的糕点送了过来。
朱翊钧就坐在皇爷爷的怀里,小心翼翼的眯着双眼,吃着甜滋滋却不齁人的糕点,又悄默声却并没有逃出嘉靖眼神的将几块糕点抱进手帕里藏在袖中。
嘉靖看得好奇,不由开口询问:“若是钧儿觉得好吃,皇爷爷便叫人再去做些送来,让钧儿带回去吃便是,不必这般藏着带回去吃。”
朱翊钧浑身一颤,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被皇爷爷给发现了。
他涨红着脸,有些害羞的摇着头,小声道:“孙儿等下是要去昌平看师傅儿子的,这个糕点是孙儿要带过去给小师弟吃的。”
“小师弟?”
嘉靖脸上愈发疑惑,但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轻笑了两声:“钧儿这是说严绍庭的儿子是你小师弟?”
朱翊钧重重的点着头:“对啊,书院里的夫子们都是这么教的,说我们要尊师重教,要孝敬亲长,对长辈要有孝心。”
这倒是教的没错。
嘉靖笑眯眯的揉了揉大孙子的脑袋:“但你小师弟今日才出生,可吃不了这些东西哦。”
朱翊钧立马愣住了,脸上有些担心和伤心,憋着嘴巴,连捏在手里准备喂给自己的糕点也没心思吃了。
眼看着大孙子就要哭了。
嘉靖立马无奈的笑着哄起了孩子:“钧儿乖,虽然小师弟不能吃你带的糕点,但皇爷爷帮你赏给他一些好东西就是了。”
朱翊钧立马重新面露笑容:“真的?”
嘉靖一瞪眼:“皇爷爷说的话,什么时候能有假?”
朱翊钧这时候才看向道台下的父王,然后软糯糯的问:“那父王要和皇爷爷求的事情,皇爷爷也会答应吗?”
嘉靖被这个大孙子给弄得,好一阵哭笑不得。
他捏了捏朱翊钧的脸蛋。
然后淡淡的看向了下方的儿子。
“是不是上一次昌平御敌有功,朕除了严绍庭和徐渭之外,所有人皆有赏赐,独他二人没有封赏,这一次你是借着陆丫头生子的喜事,来和朕为他们求赏的?”
在嘉靖看来,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自己这个平日里谨慎了小半辈子的儿子找到自己开口为他人求赏。
他摆了摆手:“说罢,你想为他求个什么赏赐?”
问出这话的时候,嘉靖已经在心中准备好,只要儿子的要求不过分,看在大孙子的份上,也就答应下来好了。
毕竟大孙子都知道藏下几只糕点,要带给今日那个刚刚被生下来的小师弟。
自己又岂能吝啬。
但朱载坖却是摇了摇头:“昌平一役,父皇已作封赏,儿臣对此事绝无异议。父皇赏或不赏严绍庭、徐渭二人,也定然有父皇的考量。”
听到这话,嘉靖反倒是疑惑了起来。
他好奇问道:“不是为了这事?”
朱载坖点头回答:“儿臣今日前来,是因为严绍庭如今也算是已为人父,想来今日之后其性子也定然会越发沉稳,不似过去还略带少年气的跳脱。”
见儿子这般说,嘉靖不由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孙子出生后的儿子。
他不禁面露笑容:“是啊,为人父便是要不一样的。”
朱载坖见状,便笑着又说:“前些日子,昌平一役后,严绍庭与儿臣也有过闲聊,虽然未曾明说,但儿臣却觉得,他是动了想要出京为官,替父皇和朝廷再看看我朝地方官民真正模样的念头。”
这是朱载坖想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的理由。
自己总不能说,严绍庭是直接对自己说要出京为官吧。
这么说,那就是说严绍庭是希望自己出面为他说话了。
只有念头。
那就不算什么。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
刚好现在严绍庭也有孩子了,身为人父,那性子自然是和过去不一样的。
朱载坖便接着说:“按理说,到了严绍庭如今这等官职身份,也早该放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往后才能刚好的在朝为官。但儿臣也知道,这几年父皇是担心他若是去了地方,可能会因为他那个性子惹出乱子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初为人父,再等些日子,他的性子总是要改过来的,万事总得要求稳才是。这个时候,将他放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得回京后便能有更为老成利国的谏言呈奏上来。”
道台上。
嘉靖目光深邃的盯着儿子的一言一行。
势必是要将儿子最细微的举动都收入视线里。
他嗯了声,淡淡说道:“你说的,却也是朕所想的。那小子啊,虽然多有谏言利国,但若不是朕压着他,以他的性子恐怕是要搅翻了天。”
朱载坖面露笑容:“谁说不是,若没有父皇在,他也不可能直到今天都没闯出祸。不过也如儿臣所言,人生在世,总会一点点改变。加之这几年,严绍庭诸般利国谏言,大多都是落在东南,几乎桩桩事都能给朝廷带来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收益。”
说到此处,朱载坖便适时的停了下来。
而后抬头看向道台上正抱着儿子的父亲。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