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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余的询问,那少女却不回答,只是狠狠瞪着小余,目光恨不得将他撕作碎片。
面对少女投来的这一目光,小余一时竟有些恍惚,无端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回幼时居住的那个无名小村时,曾将一个名叫小美的女孩子带回夜神殿。而那个小美看向自己这个杀父仇人的眼神,也有着类似的凶狠。
只是一转眼便是两年多的光阴过去,也不知那个小美如今过得怎样,是否还在人界教坊那暗无天日的地底石牢中,苦练着各种入门武技?
小余急忙收回思绪,向眼前这个少女说道:“我是夜神殿的教众,此番是来替文老英雄助拳,共同应对后日与中原平家后人的约战。”
那少女听到夜神殿的名头,脸色顿时一领,反问道:“你……你是夜神殿的人?”
小余指着自己身上的黑袍说道:“我是夜神殿地界教众,此番随冬雪堂的赵副堂主一同前来。你要是不信,大家一起去见文老英雄分辨便是。”
少女听说要去见文老师傅,神情不禁有些紧张,随即又说道:“偷学别家武功,本就是武林中的大忌,夜神殿的人也不能例外!要是被我……被文冲霄知道,就算不杀你,也该挖了你的眼睛,废了你的武功!”
小余不料她如此固执,竟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这个理了,难免有些束手无策。
幸好她见这少女的神情,似乎是有些害怕去见那位文老师傅,想来多半是她自己练习的枪法也有些来路不正。再加上看到她夜里还在用功学习枪法,小余顿时灵机一动,说道:“我无意中看到你练习枪法,算是我的不对。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同样也练习一套夜神殿的枪法给你看,如何?但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因为我夜神殿的武技也同样禁止外传。你要是答应的话,今晚的事大家就算扯平了,谁也不要告诉旁人。”
果然,那少女听说小余愿意展示夜神殿的枪法,立刻双眼一亮,说道:“好,一言为定!”
小余也不失言,当下便展开从对方手里夺来的这柄镔铁长枪,在夜色中施展出夜神殿十套入门武技中的【毒龙枪】。
虽然这套【毒龙枪】作为人界的入门枪法,不及少女施展的那三十六路枪法精妙,却胜在招式够多,总共是五十一招,每一招又有攻守两种变化,逐一演练出来,顿时看得那少女眼花缭乱,只能瞪大眼睛,一边思索一边记忆。
待到小余一套【毒龙枪】使完,那少女默默回想许久,显然还没看明白,急忙说道:“你再使一遍!”
小余不禁暗叹一声,心道这少女的脾气虽然与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小美有些相似,同样也是习武心切,但资质无疑要差上许多。他暗自思索道:“反正我也看你练了十几遍,再使一遍给你看倒也无妨。”嘴上则说道:“好,我再使一遍,但也是最后一遍。”
这一回小余有意放慢了速度,演练枪法的同时,随口讲解每一招的攻守两种变化,前前后后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整套【毒龙枪】毫无保留地又传授了一次。
待到小余停手,那少女已是呆立当场,嘴唇不停翻动,兀自喃喃自语,显然是在用心记忆。小余怕她继续纠缠,便将她的长枪插在地上的岩石缝里,退开几步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大家说好了,今夜的事谁也不能对旁人说。”
那少女却不答话,急忙上前取回自己的长枪,随即自顾自地练习起来,正是小余方才施展的【毒龙枪】招式。
小余见她如此沉迷于枪法,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急忙抽身离去,回了文家庄园里自己的房间歇息,倒是一夜相安无事。
待到第二日天亮,家丁将早餐送到众人房间,赵副堂主和下山虎都不愿出去和南疆武林的众人打交道,便留在自己房中练功。小余也练了半个时辰的内功,回想起昨夜之事,便去庄上打听昨夜在海湾中练枪的那个少女。
他在庄园里逛了一圈,最后来到厨房外的院落,正好看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丁在院里劈柴。小余当年在人界食坊打杂时,最擅长的便是劈材,便拣来一柄斧头,陪那老家丁一起劈柴。
那老家丁见府上的贵客居然来帮自己这么一个下人劈材,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劝阻,但小余却说反正也是闲着,执意要帮他劈材。于是两人斧起柴裂,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熟络了。
之后小余便向这老家丁打听文家的情况,才知道文老师傅的两个儿子虽然早已丧命,却都留有子女。大儿子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幼年时患了重病没能养大,另一个则是生下来就被送去了中原故人家中,让他改名换姓,不再以文家后人自居。
此外便是文老师傅二儿子的膝下有一个女儿,也便是文老师傅的嫡亲孙女,今年只有十四岁年纪,从小便养在庄园里。文老师傅本想让她学习女红,尽早嫁人离开文家,谁知他这个孙女却酷爱习武,将一套家传的【暴雨梨花枪】使得有模有样。
对此文老师傅担心她被卷入文平两家的仇怨,多次严禁她学习枪法。知他这个孙女却异常倔强,依然在私底下暗中练习,就连文老师傅也拿她没有办法。
听到老家丁讲诉的这些内容,小余心知自己昨夜遇到的那个少女,十有**便是那文老师傅的孙女。只因文老师傅不让她习武,所以只能趁着无人的深夜独自去海边练习枪法,在被自己撞见之后,也不敢随自己一同去见文老师傅分辨。
打听到那少女的来历,原本堆积满院的木柴也已尽数劈好,那老家丁喜笑颜开,向小余连连道谢。待到吃过午饭,家丁们便开始在庄园前的空地处布置,摆放好几案板凳,显然是准备明日迎接平家后人的会场。
晚饭时文老师傅又在后堂设宴,邀请前来助拳的各路人士。席间家丁奉上家中珍藏的好酒,小余只觉入口柔糯醇厚,初时微有苦涩,继而各种香味直扑口鼻,回味甘甜,不由地连喝了好几碗。
那文老师傅本就对小余这个夜神殿的少年英雄甚是喜爱,眼见他爱喝这酒,忍不住叹道:“此酒产自中原贵州,古称‘夜郎国’,自唐宋以后,此酒便是中原皇室的贡品,还是由老夫的朋友昔日赠。,只可惜总共也就这么几坛,今夜全都搬了出来,反正过了明日,老夫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可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否则的话,夜神殿的几位贵客喜欢这酒,老夫定然要让各位带几坛回去。”
听到文老师傅这话,众人心知他还是心存赴死的念头,免不得又是一番劝慰。待到吃饱喝足,既然主人家全然没有胜负输赢之心,大家自然也就不必商议什么对策,相继告辞回房歇息,准备迎接明日的约战。
小余当然也不敢再去海边溜达,一整夜都老老实实地留在房中歇息。第二天一早,他随赵副堂主和下山虎前往庄园前布置好的会场,文老师傅早已坐在了主人席位上,身后则是站立着十余名文家的后辈弟子。
只见会场的左首总共是四张椅子,依次留给夜神殿的赵副堂主、百刀门的柯教头、河江武氏的武镇渊、广平阮氏的阮中焕。而连同小余和下山虎在内的其余众人,则是分别站立于各家为首之人的椅子后面。
而在会场右首的宾客席位,总共是六张空置的椅子,显然是文老师傅听了柯教头的消息,知道对方来的总共是六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前来寻仇的平家后人,另外三个则是替平家后人助拳的中原高手。
伴随着红日自东方升起,文老师傅和前来助拳的南疆武林四路人马,很快就看到了来自中原一行六人的庐山真面目。
正如百刀门柯教头从军中打探到的消息,昔日【河洛枪王】平东峰的后人,这一回总共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平东峰的遗腹子平难遇,乃是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锦衣胖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富家财主。若非提前知晓,绝不会被认作是一个身怀武技的武林高手;
再看另外两个身穿劲装、手持长枪的年轻后辈,都是三十来岁年纪,形貌才像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其中平难遇之子平传霸身形瘦长,满脸精明;平难遇的侄子平传威身材却要强壮许多,一看就是沉默寡言之人。
接着便是替平家后人助拳的三名中原武林高手:
一个是头戴白巾、身穿白衣的长须男子,背后斜挂一口长脸,颇有出尘脱俗之相,乃是蜀中峨眉剑派六大掌剑使者之一的孙长老;
一个是穿着破烂道袍的瘦小老者,怀抱一柄脏兮兮的拂尘,乍眼一看,倒像是个要饭的乞丐,正是来自昆明滇池的诡辩道人;
还有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白面书生,畏手畏脚地躲在其他人后面,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非夜神殿早已探清了他的底细,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战战兢兢的文弱书生,居然便是中原武林的白道盟主、【谈笑定风云,一掌净天下】云继风云盟主座下的关门弟子任不疑。
眼见平家后人如约而至,主人席位上的文老师傅想起过去三十多年间两家的仇怨,削瘦的脸颊不禁微微抽搐。
然而这位肩负着文家满门的垂暮老者,到底还是压下心中怨气,向来自中原的这一行六人遥遥抱拳,沉声说道:“各位远来不易,请坐下说话。”
然而对方六人只是在会场的空地站定,并未前往右首边留给他们的六张椅子落坐。随后当中那个衣衫褴褛的诡辩道人嘿嘿一笑,轻摇拂尘上前说道:“常言道君子不处危地,我等虽非君子,亦要身体力行,奉行君子之道。况且平家的平难遇平老爷以及平家的两位世兄,此番千里跋涉,只为寻仇而来,又岂能吃仇家的饭、喝仇家的水?自然更不便去坐仇家的椅子了。是以今日之事,我等不坐也罢。”
听到对方这番言论,这边南疆众人难免有些尴尬。既然对方连坐都不肯坐,显然就意味着双方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可能坐下来谈了,立刻便让场面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随后那诡辩道人又上前两步,目光依次略过在场众人,笑道:“要说我等一行六人的身份,早在踏足南疆地界之时,边关军士便已有过盘查记录,想必在座的各位朋友都已知晓,用不着贫道多费口舌逐一介绍了。倒是文家今日摆下的这副阵仗,除了身为主人的文冲宵文老前辈,敢问其余的在座各位,却是何方神圣?”
文老师傅只能回答道:“这些自然是来替老夫助拳的朋友,都是南疆武林中的成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