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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员外的灵堂布置在正厅当中,据丧葬白事书所述,正厅乃是门户宅院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祖先、神灵都供奉在此。
宅中若有人离世,死者亲人也都会把遗体移到正厅,然后放在临时铺好的板床上,目的是不能让死者在床上久卧。
因为这人一辈子里有半辈子都是闭眼在床上度过,若是死后躺在床上时间久了,死者灵魂便有可能被束缚在床上,无法托生。
所以每当哪家哪户感觉老人快不行了,就会把老人抬到正厅伺候着,这就是所谓的寿终正寝。
徐青打门一进,到了正厅外,就一眼瞧出这户人家有懂行的老手。
即便不是出身于阴门行当,那也必然是串过死人场,家里有过实操的过来人了!
不过有经验归有经验,却还是犯了忌讳。
就像眼前,哪有在灵堂跟前大吵大闹,互推互攘的?
徐青仔细一看,才发现发生争执的两人一个是他单方面认识的熟人苏红袖,另一个则是同样披麻戴孝,穿着白衣的贵妇人。
“骚狐狸还有脸过来!都是你把我家老爷霍霍死了,如今还跑来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早存了害人的心,就想着哪天老爷没了,好来分我们刘家的家业!
今天我把话撂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一文钱也别想拿走!”
说着两个妇道人家便又忍不住动起了手。
徐青看得乐呵,索性也不往前走了,就站在灵堂外头,看里面上演大戏。
只见堂里一个是出身勾栏,身段风骚娇柔,见过大大小小、各种奇人异物的姐儿;一个是出身书香门第,家庭殷实,保养得当的员外夫人。
此时两人你抓我头发,我扒你衣服,眼看就要进入白热化阶段,却怎料在这关键时候,领着徐青过来的家丁突然喊了一嗓子。
“大夫人、二夫人,你们快别打了!我把井下街办事的先生请来了,咱们还是先送老爷出殡吧……”
话音落下,热闹的灵堂霎时一静。
刘家大夫人也不再扒苏红袖的衣服了,只见她勾起小拇指捋一下散乱的鬓发,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往正厅口走了过来。
看那收发自如的摸样,怕是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徐青伸手想制止那小厮喊话,却还是慢了一步。
‘别啊!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继续闹呗,我就找个小马扎,等你们处理完私事,再开始干活也行,我一点都不着急!’
徐青心里一阵可惜,刚才那苏红袖的肚兜都露了出来,刘夫人的肩膀头子也是光滑得紧,怎么说停就停了呢。
“你就是办事先生?”
“正是。”
肩膀光滑的刘夫人原名叫李香芸,年纪约莫三十五六,不过因为出身富贵,又加之平时保养得当的缘故,倒看不出太多岁月痕迹,反而更显成熟韵味。
此时她虽香汗淋漓,鬓发散乱,但走起路的身段却依然有着大家闺秀才有的矜持。
仿佛刚才出口成脏,扒人衣服的是另一个人……
“先生可算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时你让我做做女红,相夫教子还行。可这外面的事都是老爷管家在打理,如今老爷抛下我走了,我这心底就跟丢了魂似的,做事也没个主意……”
说到动情处,李香芸掏出手帕,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
“如今还要请先生做主,让我这苦命的相公早日入土为安……”
徐青看着对方一幅我见犹怜的未亡人模样,心道这女人真是可怕,前一刻还是凶狠乖戾的护食饿虎,下一瞬就变成了娇柔怯懦的家养小兔。
不过说归说,想归想,该办的业务咱还得办!
“夫人还请节哀顺变,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来安排吧。”
两人说话间,前去杠房请人抬棺的刘府管家又过来询问了一番。
待得知徐青身份后,管家宋才皱了皱眉,虽没说什么,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信任。
俗话说嘴巴没毛,办事不牢。
眼前小子脸上连根绒毛都没有,真能办好出殡的这些事?
徐青不知宋才心里的想法,不然今早说什么也不把脸上的尸毛剃了,到时候看这管家还敢不敢以貌取人!
来到灵堂,刘员外的亲戚朋友基本能来的都来了,就算有事不能来的,也都寄了信件礼品,权表祭奠。
刘员外和李香芸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刘家公子正跪在地上守灵。
在刘公子身前,一副顶好的楠木棺材已经裹好黑漆,棺材前头由白板幕布遮挡遗容,幕布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死而无葬拜为奠,死而葬后拜为祭。
通俗点讲就是人在下为奠,人在上为祭。
这都是丧葬白事最基础的东西。
来到棺材前,徐青拿下挎包,取出殓容妆造的东西,正要去给刘员外扑粉梳发,结果管家宋才突然上前阻拦。
“你到底会不会弄?前天你家师傅已经敛过容了,怎么还要折腾?”
徐青仿佛装空调的师傅,回头盯了会儿宋才。
在对方皱起眉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时,徐青来了句灵魂质问:“你前天洗过脸,今天就不洗了呗?要不你来?”
宋才自讨没趣,索性不再管他。
把闲杂人等支开,徐青静下心神,脑海中的度人经开始翻页。
......
刘员外原名刘富春,原是穷乡里的一个小庙祝,只有信徒香客过来上供求告或是还愿时,他才能获取点微薄收入。
直到有一天,开布庄的李家小姐坐着马车路过小庙,顺带给庙里供奉的神仙上了一炷香。
身为庙祝的刘富春对这个小姐那是一见倾心,只觉得腿也好,臀儿也好,总之全身上下都长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有心和李家小姐来往,但苦于一穷二白,也没个出身,如何能赢得佳人芳心?
这可怎么办?
刘富春辗转难眠了一整晚,最后索性不再跟着神仙受苦,闷着头就扎进了红尘俗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