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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先生来诊所接我的时候,我正把手拿吹风机的护工请出病房外。
左小臂粉碎性骨折,断了根肋骨,部分脏器微出血??别忘了脖颈软骨和声带的挫伤以及右手小指骨折。
换成刚上飞机时的我,一定想不到离家两个月就能把自己整成这幅惨样。
“莱斯利女士还是建议您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老人摘下帽子,表情和语气一如往常,夹杂着忧虑,“现在才术后第二天,没必要这么快出院。”
身体洁净令我没有起床时那么烦躁,但仍伸手比了个暂停,没让对方靠得太近。
老人稍显疑惑,却还是配合了我。
[虽然很抱歉,但还是麻烦潘尼沃斯先生说件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事。]
手机启用了残障帮助,机械音令对方一楞,阿福先生很快明白过来我在警惕什么,带着些微无奈开口:“您之前说想做巧克力奶昔,我买的材料就放在后备箱里。”
唔……这是昨天在WhatsApp上顺嘴提的,泥面人不太可能知道。
我微微放下心来,戴好眼镜,再指了指靠墙的轮椅,麻烦老管家帮忙拿到床边。
纵使对方无甚奇怪的动作,我仍惯性般绷紧身体,这种情况在被推着下到诊所门口后变本加厉。附近远离隔离线,因此街上还有些行人来往,在几步之遥路过一个戴着帽子的陌生人后,本能令我反握住背后的老人手腕。
焦虑像一场来势汹汹的流感。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您想回大宅了。”阿福先生叹了口气。
道歉的手语单手就能比划,我慢慢侧过身,为劳烦别人而不好意思。
老人没有多言,只是推着我往路边停靠的轿车走去。
事情本不必发展到如此地步。
白犬的骚乱在他昏迷时便结束了,剩下该就医的就医,该清理现场的清理现场,而由于被马不停蹄地送往诊所手术,之后的情况我是在第二天醒来时听阿福先生说的。
较之纪念公园的多灾多难,神谕那边相对要顺利些。再结合嘘声设备里来不及删除的信息和内容,义警们和我的推论大部分得到了证实,刺客联盟的确和莱克斯企业有合作项目,本是为了制造更多超能力士兵供他们驱策。
女生小队在光头佬的隐藏实验室里拍摄到了诱变病毒开发时的一系列实验品,据说全是血肉模糊的畸形儿。只有一点超出我的预料,“零号病人”虽然本是实验室的试药人,但他的变身并不在负责人的计划内??由于迟迟不能解决病毒非常态化的裂变问题,实验品不是在变身途中崩溃,就是干脆毫无变化。这个项目一度濒临流产,毕竟最初他们就是融合了从野兽小子等动物系变化者那得到的细胞组织,试图在这堆互相打架的基因中找出能令人类进化的螺旋。
因而在事发后他们也需要回收“零号病人”的躯体,生死不论,只为了查清是什么激活了潜藏在他体内的病毒。
罗宾逊校园的密室是他们在哥谭的中转站,嘘声警觉地从稻草人的逃窜中发现了义警的意图,于是启动备用计划将那里变成了吸引注意的陷阱,夜翼和骑士不得不在保护着人质的情况下和刺客以及人蝠鏖战,其中夜翼还因此被携带病毒的飞镖割伤。
至于其他参与镇压白犬的义警,除却关键时刻蝙蝠猫揣开骑士自己承受咬伤外,其他人无一幸免于感染。
很难想象现在的韦恩庄园是何种模样。
车内广播调至最新消息,我本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但耳畔很快传来记者略带急切的声音,她正在莱克斯企业紧急召开的澄清会上。
“您的意思是这次的诱变病毒事件和您完全无关吗?毕竟早几年莱克斯医药还被爆出了非法拘禁和进行人体实验……”
“女士,这位……来自哥谭日报的维尔女士,”另一道颇为傲慢的男声拖长调打断了她,“我理解您对家乡现状的心焦,但一如公示所证明的,我与爆出问题的私人实验室并没有正式签订合作,能及时得知他们为人不齿的行径对于我司也是一桩好事。”
[骗子。]
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厌恶,前排开车的老人调低了广播音量:“这位先生的马脚就像他的发辫一样难抓,实验室划给了刺客联盟在地上世界建立的空壳公司,的确在明面上和他毫无干系。”
[实验室的负责人呢?还不松口?]
“他更担心有人会要他的命,在认为得到生命保障之前,他不会轻易指认任何人。”说着,阿福先生也微微叹气。
广播里隐约的对话正在称赞莱克斯企业对于此次灾害的援助措施,我实在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不自觉在打字的间隙咬指甲:
[太被动了,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在应对敌人的事先计划,必须得想办法走到他们前面才行。]
后视镜照出了老人眼角的皱纹,面对我的焦躁,阿福先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露出一个微笑:
“您有时候和年轻时的老爷一模一样。”
猝不及防地,微妙的欣喜打断我的思绪,我不由抿住唇,不让自己因这种认同而表现得太雀跃。
键盘噼里啪啦响:[您别开我的玩笑了。]
“原谅一位老人时不时对过往的回忆吧,”阿福先生仍是笑呵呵的,“很久以前我也会透过后视镜看见他愁眉苦脸,为了一桩案子绞尽脑汁……您看起来非常惊讶?”
当我还在叫他韦恩叔叔的时候,最崇拜的就是布鲁斯仿佛永远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笃定。他总能在我遇到困境时给予我最正确的建议,所以我才开始学习他待人接物的方法。
我差点忘了,即使是世界第一的侦探也有刚出茅庐的时刻。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像我这样烦恼。]
智慧和阅历的差距是摆在我与男友之间的鸿沟,我始终认为自己只能在对岸遥望着他。如果他没有被变成猫,或许早就解决眼前的危机了??类似的念头经常会跑到我的思虑中捣乱。
“老爷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与你我都一样,若是看到您的不遗余力,也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
阿福先生不疾不徐地驶过路口,万圣节装饰在街角茕茕独立,无人问津。
[我不想要他的欣慰,我只想要他平安,]下笔前的万种心绪被我用几行字咽回肚里,[来哥谭前我们就约好一起过万圣节的……现在泥面人不知道会从哪冒出来,预定的城市花车游行也取消了。]
心里酸涩得冒泡,我稍稍做了次深呼吸,把滑落鼻梁的镜框推回去,不预备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不说这些了,超级小子的送检结果出来了吗?]
“我本也要和您提起此事,”老管家并不纠缠于我积压的负面情绪,我也很感谢他愿意留出的这点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乔纳森先生的体内被检测出了残留的红氪石微末和兴奋剂,这两天已经随着代谢完全排出体外,不过他醒来后依旧无法像老爷那样表现得十分稳定。”
那就意味着依旧容易产生攻击倾向,无法与人友好互动。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我又问道:[那我的呢?]
车辆发动时的震感随着对方直言而带来的微妙感官令我手指发麻。
“和当晚的结果一致,小姐。您并没有被感染。”
这不科学。
我想,所有见过白犬咬我那口的人在面对检查报告时都会冒出类似感慨。
傍晚的韦恩庄园在阴云下静静蛰伏,轮椅被老管家推着,我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趴在门廊下毛茸茸的阴影。
很快,其中亮起两盏蓝盈盈的灯泡。
大猫的动作不复之前的灵活,各处都有绷带,他一瘸一拐地跑过来,绕着我转了半圈,这才小心地把侧脸贴到我的右肩上,长长的胡须扎得人发痒。
鼻子里一股混合了药水的猫味。
在途中颠簸的心事却在熟悉的气味中冲散,连隐隐作痛的脏器都仿佛发出舒心的喟叹。
我啄了口猫的眼角,在他的呼噜声里才注意到跟在他身后过来的格雷森。青年同我先前那样单手打着夹板,神情也称不上放松,戴着口罩地朝我打招呼:
“欢迎回来,正好史蒂芬她们还没走,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奇怪的问候语,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这点算不上什么的小疙瘩很快被他后半句的重点盖过,需要面见陌生人的紧张令我不由抓住了身旁动物的脸颊毛。
在大猫轻轻的“嘶嘶”声里,老管家推着我往大门走去:“卡珊德拉小姐和史蒂芬妮小姐都是非常好相处的女士,您不必为此忧心。”
“卡珊昨天就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格雷森绕到了轮椅的另一边,并没有向往常那样离我们太近,“她和你一样都是亚裔,之前一直和史蒂芬一起在香港执行任务??相信我,你总是很容易就能讨人喜欢。”
他的补充没有安慰到我半点:[……你不用这么夸张的,我也没有很紧张。]
为表真实,我不得不把手里攥着的猫毛松开去打字,余光里猫男友飞快抖了抖脑袋,仿佛我刚刚真的使了很大劲。
“……也许是我记错了,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口东西都没吃,还把椅子紧紧贴在布鲁斯旁边,”故作思忖后,格雷森略带调侃地眨了下他的蓝眼睛,“直到他给你切了肉。”
不待我反应,身后的老人便笑出了声:“也许只是因为小姐盘中的食物不合她的胃口。”
比起找理由,阿福先生的帮腔更像对格雷森的附和。我只觉血液上涌,耳朵被头发捂得发热,却没法真的对两人恶言相向,能做的唯有狠瞪一眼满脸挂笑的青年。
他似是被忽来的冷风冻了个激灵,转而摸摸鼻子,视线逃也般落到猫身上。
“我不说了,再说就要有人从轮椅上站起来捶我了。”
见他如此识相,我勉强放下打字和对方再辩三百回合的念头,第一次觉得喉咙受伤是件那么不方便的事。
一行人很快走入室内,大宅的地暖令人身处春季,身边两人很快脱掉了外套,阿福先生接着过来拿走了我的围巾。我只穿了半边大衣,扣子倒是有点难解,四根手指奋斗半响才把它从扣眼里剥出来,格雷森好像有点看不下去,但踟蹰了两步又选择待在原地。
我大概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把黑色大衣最后搭在靠门的衣架上,老管家便从轮椅底下抱出几个购物袋,猫一向对到人手里的东西更感兴趣,此时也凑过去嗅闻,只是体型太大,嘴筒子伸进去的时候差点把牛皮纸袋给撑破了。
给猫拍照讲究眼疾手快,小指的骨折影响了我发挥,留在手机里的就变成了一团糊糊的黑影。
……也挺可爱的,还是保留下来吧。
“东西就给我吧,还是放厨房吗?”
“是的,保温袋里的需要放进冷冻层……”
在我专注拍照的数秒,另一边的两人已把购物袋放上桌??阿福先生倒是想直接递给格雷森的,只是任何需要拉近距离的举措都被他摇头拒绝了。青年用单手并不方便,行动间,袋里的苹果滚落到我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