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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生活无聊到令人发指,若不是擅自离开很有可能被男友抓回来再关整整一周,我早就换下病号服桃之夭夭了。
化完妆后的卫生间一片狼藉,换作往常这些乱糟糟的眼影盘和粉饼在收拾时都会被我随意扫进化妆包,主打的就是图速度不图质量,而如今我只用坐在床边慢慢给自己卷着鬓发,护工大姐进去五分钟不到便收拾得整整齐齐,还能顺便帮我洗个水果吃。
我和她相处了几天,已经可以听懂她稍稍放慢语速的句意,并恰到好处地附赠含羞的笑容。
而对话所围绕的内容除了日常起居,剩下的几乎都围绕着我的男友。
这很合理,布鲁斯?韦恩是她的雇主,再加上护工大姐休息时喜欢看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很大程度上她正以欣赏书中故事的角度来观察我。几天下来她和我说的八卦几乎能追溯到男友的孩童时期,话里话外都藏着兴奋和担忧??
“这两年很少再见到韦恩先生出席那些单身派对了,以前甚至有女孩捐了几百万美元拍下了他的一夜约会权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富豪私底下的模样,要我说,他已经被你迷得死死的!”
“多么幸运的美丽姑娘……”
是的,幸运。
我在她那里的形象一如被王子选中的辛德瑞拉,仿若只要保持善良、美丽和坚强,就得到了一城姑娘都在追求的水晶鞋。
这个认知令我的情绪变得相当糟糕。
就连现在递给我切好的苹果,护工大姐都会怜惜地替我把碎发拢到耳后,避免果汁沾湿打理过的发型:“小心些,小姐,您花了大功夫才画好的妆呢。”
她是笃信女人该为另一半好好打扮的类型,更罔论我现在的男朋友还在社会上具有较高的身份地位。这份投射在我身上的关心和慈爱,或许也是她对“灰姑娘”妄想的憧憬。
“谢谢你,”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胸前的名牌,这才补上称呼,“这几天一直都在麻烦您,昨天碰巧遇见您的上级,我还和她提过能不能给您放个假。”
对方甚至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我彻底没了吃苹果的兴致,把盘子递到她手上,“您之前和我提过没空带孩子去放松放松,或许这次你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随手帮了个忙的结果就是,直到我坐上男友车的副驾驶,护工大姐才依依不舍地挥手离开。
区别于先前那辆低调的商务车型,他自己开来的这辆颜色靓丽线条流畅,单单是我坐进来的几分钟,旁边就路过了不下三位爱车男士。
我刚把安全带系上,转头就被一大捧紫色剑兰堵住了脸,男友的双眼从后面探出来,心情颇为不错地眯着:“昨天不是还闹着要提前出院?怎么苦着一张脸?”
放在花束中间的是两个精巧的盒子,用他的话来说,一份是见面礼,另一份则是出院礼。这家伙送东西的频率夸张到恐怖,我现在浑身上下连带行李都是他提供的。
可这种时候再说不要也太毁气氛了??即使是迟钝如我也懂这个道理。
“感觉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化了……”接过花,我小声嘀咕着,随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谢谢,我能拆开看看吗?”
男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手肘搁在方向盘上,看起来是要等我给出反馈再开车。
礼物包装很精美,我撕起来难得产生了点惋惜,不过那点情绪在看清内容物是什么后,变成了纯粹的惊悚。
可能是我盯着那串钥匙的时间太长,身旁人凑近了些:“……不喜欢吗?”
“你送了我一辆车,”我说话的时候舌头发麻,瞥向另一个盒子,“那里装着什么?公寓钥匙?”
“嗯。”他即刻就承认了,目光牢牢扒在我的脸上,仿佛是要透过皮囊看见内心所想,“家电都配齐了,位置在钻石区,距离你的新公司很近??那里的治安是哥谭最好的。你本就不常出门,等驾照寄到我就给你送去,SUV也不会太高调,足够你平时去图书馆或者博物馆逛逛。”
我内心有了些猜测,侧过头和男友对视:“所以我还在国内的时候你就催着我考驾照,……至于房子是你这几天找的,对吗?”
由于新泽西州没法直接使用国内驾照过渡,住院的一周我还准备了材料和笔试,这两天就要去把东西换了。
没能从我这得到想要的反应,他眉心那道浅浅的纹路又蹙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自己处理这些事,但是哥谭的情况和你那截然不同……我只是不放心你。”
租房、通勤……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算得上麻烦的问题在韦恩先生面前更像是小事,他只用打打电话,自然有人会帮忙安排好一切。
因此他虽然有意识到自己的礼物对于家境一般的恋人而言算得上贵重,却也没真正放在心上。
矜贵催生傲慢。
傲慢刺痛人心。
在我的视线里,男人睫毛一颤,眼神却依然真挚又温柔,带了些不容商量的执拗。我微微叹了口气,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鬓边,明显能感到他的面部肌肉僵了僵。
“我不是在指责你,”一触即离,我坐回原位继续拆礼物,“十八岁不到我们俩就认识了,你和以前一样,喜欢把我当小孩照顾。”
方才还言之凿凿的男人噤了声,神色几经变换。我用余光瞥着,相当恶劣地勾了勾嘴角??这家伙从前到现在一直秉持着某种不必要的道德感,有时候逗弄起来非常有意思。
我笑眯眯地指了指身上的洋装:“现在我穿的??”随即又指了指脸,“还有用的,都是花你的钱。”
“韦恩叔叔,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如果我的口红色号都是你助理挑的,我可要闹了。”
似是料到了我会拿还没确认关系时的称呼刺激他,驾驶座上的人呼吸一凝,脸上多了些权威被挑衅后的不虞。他撩起眼皮,目光凉嗖嗖的,聚焦在我的下半张脸:
“那是我自己选的。你的东西都是我亲手选的,满意了?”
“还行吧,”我做作地耸耸肩,忽视了男人在方向盘上越握越紧的手指,“下次我要釉面的,这个牌子的雾面太干了。”
他不说话,蓝眼珠就那么定定地抓着我不放。
猜也能猜到他现在最想做什么,我佯装不知,按了下喇叭惹来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我没其他意见了,开车吧。”
男人的喉结滚了一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正过脸发动引擎。
轿跑泄愤似的一声轰鸣,汇入了街上的车流。
红霞漫天,夜晚的忧郁从天穹撒下来,将城市轮廓线染上似蓝似紫的艳色。
趁着男友去新公寓的阳台打电话,我开始整理在车祸里遗留下来的一部分行李。几乎百分之九十??包括我存着漫画分镜的平板电脑都已寿终正寝(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法拒绝男友的馈赠),万幸重要的东西我都会及时上传云文档,因此才没耽误工作进度。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我从破破烂烂的行李箱里拿出被精心裹在小毛巾里的毛绒玩偶,这些陪伴我度过好几年床上岁月的孩子们身上也有弹孔烧焦的痕迹,看起来需要专业人士进行翻新抢救工作。
算了,反正也都是些旧东西,干脆断舍离更好。
我熟练地自我安慰着,一边小心地用小毛巾把娃娃重新裹起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约摸是男友打完电话回来了,我顺势发问:“说起来,之前那两个运钞车抢劫犯究竟为什么要追着我和潘尼沃斯先生呢?”
男人在我身旁蹲下,一只手勾住我拖地的长发,将它们捋进裙摆的缝隙里。
“……”他微妙地停顿着,好像是在打量我烂糟糟的行李,“后来检查出来他们两人提前磕了药,当时估计是药劲最强的时候,一路上看见行人和车都会用枪进行扫射。”
“我的车都用了不错的防弹材料,或许是几次三番没能摧毁目标,那两人才会执着于你们。”
原来只是我单纯的倒霉……果然在机场时就应该拒绝老管家的接送服务。
我把娃娃放回行李箱,一边叹气:“怎么想的,在做坏事之前不应该尽量保证自己的头脑清醒吗?”
那么高调地超速还用枪,换做是我的话,肯定要提前踩点,抢也只抢钻石之类又轻又便于携带的高价值珠宝。如果胃口实在大得要搬空金库,那更得小心谋划谨慎执行??
听了我的想法,男友的表情一言难尽,开口打断了还在认真假设的我:“现在他们俩已经进监狱了。”
“哦,那太好了,”我发自内心感慨,“要是能赔我精神损失费就更好了。”
见我准备把行李箱合上,身旁人语带疑问:“没有要留下来的东西吗?那些玩偶你以前给我拍过很多照片,想修复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忙。”
“不了,”拉上拉链,我把东西往旁边一推,“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长时间的跪坐令我双腿发麻,正想拜托男友拉我一把,他却盯着我的行李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