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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生活里的小孩子,最麻烦是什么?
是跟风。
就像夜里被吵醒的狗,清晨打鸣的鸡,越来越贵的‘洋葱’和骚乱中破碎的玻璃,任何怪诞不羁的行为艺术,都可能会有一大票追捧者,不要问原因,很多事不能用原因来判断,只是那个时候的两根神经回路恰好搭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嵌套死循环。
举个栗子:自从第一个孩子拿到了在“火车上上厕所”这种了不起的成就之后,车厢里一大半孩子,一窝蜂地在卫生间外面排队,而且只排客车卫生间的队。
“玛蒂尔达,好了没有?”一个小男孩在卫生间外面嚷嚷。
“再等等,我,我没有……”一个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急得快要哭出来。
“没有就出来,我已经憋不住啦!”
瘪着嘴的小姑娘走出来,显得十分不甘心。
“玛蒂尔达,还有苏尔特,你们五个刚才都说了谎,从现在开始,今天就是你们的服务日,午饭和晚饭要等所有人都吃完,你们才能跟嬷嬷们一起吃,并且你们今天将不再有零食。”
卫生间外面,教导嬷嬷语气温和但是不容置疑地说道,嬷嬷对面靠墙站着一溜五个惆怅的小孩儿。
小孩子的情绪就像成年人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坐火车是新奇的,在火车上看野鸭看轮船也是新奇的,横跨皇后城两岸的皇后大桥自然也是。
小豆丁们满是好奇的脑袋再次挤满了一侧车窗,齐齐仰望这个由钢铁堆积而成的加纳利工程奇迹——可惜现在的皇后大桥已经很少有大船经过,不然就能看到一幅大桥两侧蒸汽喷发中,三十二座蒸汽机房带动绞车与滑轮组,拉起无数铁索,让两千五百吨重的桥体向两侧翻起的壮观景象。
进路等待过桥的海洋梦幻列车,成了左岸车站里最靓的仔,独特的车身涂装在加纳利这个保守落后的国度里前所未见,很多人在暗地里打听“剑鱼号”,打听“海鸥之家”,然而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从经手办理过桥手续的调度口中得知,这是一列从吉尔玛拉出发,前往的孟铎港的邮政快车。
车站调度给出的等待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与李铁事先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一致,因为塔尔萨标铁和加纳利国铁之间协议的通过优先级原本就比较高,就算买了“车票”也最多提前半小时,意义不大,还有损标铁的颜面。
既然如此,厨房起锅做饭。
李铁和小里尔克拎着列检锤四处敲打,用指背挨个试探车轴,大肯不方便露面,继续在司机室里关门谢客。
阿伯伦领着两条幽灵犬跟在亚措和突击兵身后巡视列车,驱离那些一直在附近晃悠的闲人。
跟在李铁身后的肉猫,与跟在阿伯伦身后的猎犬,在玻璃窗后面的孩子们中间,理所当然地又一次引起了讨论和骚动,只是车门紧闭,炊事车又有嬷嬷把守,没给机灵鬼留下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海鸥之家的嬷嬷们大多来自信仰坚定的循理会,在饮食一道也一直恪守不追求享受的“简朴”戒律——能少油少盐就避免过度调味,有煮土豆就不吃浇汁土豆泥,有豆子和蛋奶就不吃禽畜,有黑面包和硬面饼就不碰精致点心和蜂蜜蛋糕。
只是因为这些孩子幼小的肠胃,才不得不在食材和烹饪上有所妥协。这也就导致了,午餐几乎跟李铁上次在海鸥之家有幸品尝到的风格一样——营养全面口味软烂的炖菜,配一点腌菜和粗面包。
已经习惯海鸥之家伙食的人没有问题,女士们没问题,两个卢约裔的洋葱头也没有问题,毕竟卢约人也向来以生活简朴闻名。
阿伯伦只要能吃上正常的居家饭菜和热食就心满意足。
但是突击兵和狗子不太行。
突击兵充沛的体力背后是充沛的饮食和营养,虽然堑壕里的食物补给经常错漏百出无法直视,但在任何时候高油高盐的咸肉供应都很充足。
两只幽灵犬则最好每天搭配喂食一些新鲜肉类保持状态。
所以李铁特意嘱咐厨房给狗子留了一小盆肉骨头,其他不习惯的人可以选择猪肉罐头和香肠夹面包——这同样是一种非常火车的吃法。
不论怎样,在深秋时节,有一碗热腾腾的炖菜,已经足够让大多数人感到慰藉,尤其是经历过地狱景象的突击兵们。
“说到前线的吃……够吃的东西只有咸肉罐头、饼干和果酱这三样,要是炊事连能穿过炮火,我们就能喝上热汤,”亚措用勺子轻轻敲击装着炖菜的碗沿,眼里带着珍惜:“要是过不来,我们就得接着吃能齁死人的肉罐头。”
另一个突击兵接口道:“有时运输队也会送来用咸肉罐头做的烩菜、奶酪和生肉,可这些东西全都混在同一个袋子里!”
似乎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突击兵们纷纷吐槽:“我在堑壕里从没见过鸡蛋和新鲜水果。”
“有一次我们破天荒的领到了面包,可是面包上还沾着血和泥浆,为了不浪费这珍贵的面包,我们把沾血的地方刮掉后也照样吃光了。”
“前线不能生火,但是我们和对面的家伙们达成了一些默契,每次在泥坑里趴一晚上之后,我们就会一起生起火堆,把铁锹擦干净,一边取暖,一边找出一些已经黏在袋子里拿不出来的培根煎着吃。”
“热汤是每天都在盼望的事情,”最后一个说话的突击兵唏哩呼噜地扒几口炖菜,满足地地叹着气。
亚措:“到了前线,人就不再是人,甚至不如野兽,士兵们每次到后方休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餐馆把手里的钱都花光。”
午餐尚未结束的时候,两只训练有素的狗子忽然四肢紧绷走到窗前,头颈伸直凝视窗外。众人随着阿伯伦手指的方向朝外看去,一队不速之客正在向列车走来。
巴斯特:“看军装是守桥部队的,但皇后大桥的守桥部队来自近卫军,军纪严格的近卫军里可没有这样军容不堪的蠢货。”
一个洋葱头接口道:“如果不穿这身军装,他们更像是流氓和税吏。”
这种说法让大家恍然大悟,李铁记得说话的洋葱头似乎叫雅各布,是自己从裘瓦城用计诓来的,知道的秘密在三个洋葱头里面也最多。
李铁:“咱们下去看看吧,能在下面解决的,尽量不要惊扰孩子。”
下车以后,正在走来的访客形象就更为清晰:一队衣着松垮的士兵,在一个胸口敞开、帽子也有些歪斜的军官带领下,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砟石走过来。
领头军官是加纳利人里罕见的两腮能见到赘肉的人,赘肉横生的脸上一边一团红血丝,军装和裤子有些紧绷,帽子下露出的头发有些油腻,气质粗鲁却又故作威严。
看到列车上刚刚下来的一群人,都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却不说话,只好故意把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腆胸迭肚地走过来先发制人:“你们是什么人?”
李铁:“你不知道吗?”
军官:“我为什么要知道!”
李铁:“因为怂恿你来的人,可能是要害死你。”
军官:“胡说!有人指控你们偷盗了他的东西!”
李铁:“哦?偷盗?不,这位先生,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可不会偷东西。”
军官指向李铁身后:“就是那两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