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更新快,无弹窗!
剑鱼号童话专列,正在通过塔尔萨海岸线中久负盛名的“叹息之海”。
构成这一段海岸线的白垩石地质,被海风和海浪切削成高近百米的笔直峭壁,阻拦了所有想要从这一带登陆劫掠的古代海盗,因此这一片绵延几十公里的白色峭壁被称为“叹息之墙”,而“叹息之墙”下这一片暗礁密布的海域也因此被称为“叹息之海”。
这里没有孟铎港海堤上的鸢尾花海,也没有巨人阶梯上拥挤不堪的游客,极目远眺,只有苍茫的大海和猛烈的海风,震撼和孤独从心底升起,让人愈发想要靠近身边的同类。
就像温暖省份的访客一头扎进柔软的雪堆里不愿出来,给寒带居民带来的困惑一样,从小与大海为伴的人,也理解不了内陆人对大海自带滤镜的痴迷。
在内陆长大的桑顿突击兵、山区小城出生的阿伯伦,极少有机会出门的珀薇太太,各自守着面海的列车窗口,压抑内心辽阔,贪婪进食海岸风光。
森林幼猫和幽灵犬虽然没有人类复杂的情感变化与色彩感知,此刻被车厢内人类的气场感染,也看着窗外景象表现出难得的安静。
见惯大海的海军遗孤们同样趴在窗边,吸引他们的是海中岛礁被海水侵蚀出来的天然拱门,以及在新世界已经十分罕见的风帆海船。
三桅帆船远离海岸,像不倒翁一样在墨玉般起伏的波涛之间破浪前进,舰首被甲板上浪反复埋没,又随着船只纵摇,像洗发水的主角们一样从水中反复崛起。
埃丹:“虽然我承认帆船很好看,但这么落后的东西,看起来又这么危险,怎么还有人在用?”
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惑,众人纷纷回头看向车厢里唯一的老海鬼。
巴斯特不紧不慢地喷出一口烟雾:“这是海军的风帆训练舰,海军学兵和菜鸟水手都要积攒足够的风帆里程,才能获得蒸汽战舰的登舰资格,这也是所有海军军官的必经之路。”
“风帆训练舰既是对海军传统的保留,也能培养新手胆识和团队精神,现在又多了一样显而易见的好处——不用烧煤。”
相比来时路,车上多了十多个海军遗孤,几位在孟铎港无依无靠的海军遗孀,一位即将步入暮年遭到秘密通缉的枪匠,骤然脱离中产生活与租界繁华的大剧院首席一家三口,皇后城里被临时抓包的洋葱头,以及洋葱头们一直以来留在孟铎港的家眷。
在新世界的人文习惯中,只有已婚的男人才会被委以重任,进而担当某一方面的负责人——不仅仅因为婚姻坐实了他们身上的责任和沉稳,也因为已婚的人有了更加广泛的羁绊,才会努力压抑本性,认真对待职责。
相比列车上原有的,只为冰淇淋梦想而来的大小乘客们,新乘客无论男女老少,眼中难免带有几分凄惶。
身处前区客车的海军遗孤和海军遗孀们还好,背景和处境完全相同的人群,就像墨滴与清水一样迅速融合,被照料得健康整洁又开朗的小海鸥们,严厉慈悲兼而有之的循理会嬷嬷,以及海鸥之家一向以来的好名声,打消了遗孀们内心大部分的顾虑,长长叹息一声,生活还要继续,把子女放心地留在车厢与其他孩子一起,整理发髻和衣袖进入厨房帮忙。
小孩子的世界就更加简单,富有魔力的小推车来来往往,几轮小食发下来,你叫达利诺,我叫达利妮,大家都是可以互换糖纸的好朋友。
洋葱头们也还好,彻底摆烂的签了怼天怼地怼一切的供述状以后,巴斯特已经同意在走私网络中给他们谋一份差事,跟原来的工作差不多,只是在洋葱佬彻底倒台以前,他们还不能像原来一样拥有公开活动的身份,也不能在与洋葱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卢约人圈子里露面,叹息过后搓搓脸,相比要被交出去的同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老枪匠也无所谓了,或者说做出了黑市离船的决定以后,他也算对自己有了最后的交代——他原本也不认为,真会有人为了他能提供的微末价值,而接下委托去刺杀一群大贵族。环顾列车,看一眼气质彪悍的突击兵们,老枪匠在叹息之余又暗暗生出期望,或许徒弟阿流的那个同族玩伴,真能做到所说的一切呢?
首席一家是失重感最强烈的。喜欢恋爱play的鲁宾逊太太和花季少女伊莱恩,从来不知道鲁宾逊先生暗地里的身份,虽然昨晚的闯入者们言辞中透露的信息不简单,为了伪造袭击痕迹又把家里弄得到处都是弹孔和血迹,但相比现在未知的旅程,反而不算什么。
“被辍学”的伊莱恩拿着一本书神思不属地坐在角落,一夜辗转的鲁宾逊太太,跟正在用长烟杆吸烟的埃丹借了火柴,点燃香烟凝望窗外。
海浪一次又一次,把三桅训练舰按进黑沉的海水,训练舰一次又一次披挂着白色帘幕,又从水底挣出,不屈不挠。
海浪一次又一次,撞击着海中岛礁和“叹息之墙”的峭壁,激起一片徒劳的白色泡沫,后退,蓄力,再来一遍。
同样心乱如麻的人还有大肯。原本每餐都要亲自去列车厨房打饭,只为看一眼“列车士气吉祥物”珀薇太太的火车司机,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小里尔克代劳,从厨房带过来的。
自从昨晚在卧铺车厢里休息时,无意中听到房东太太和伊莱恩的声音,欠开门缝看到母女俩提着行李和一个似乎是房东太太正牌丈夫、伊莱恩叫做“爸爸”的中年男人登上列车以后,大肯到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人在这一家人面前无意中提起自己的名字。
不伦之恋的情人,情人的女儿,情人的丈夫兼暗恋对象的父亲——来到自己值乘的列车,这就是大肯现在最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大肯满怀惆怅地叹息着,胳膊搭在窗口,目光没有焦距,任凭海风抚弄头发,就像房东太太能抚平一切不安的双手。
远处起伏的大海,如同一床被子底下藏了两个人,一浪推动一浪,在年轻司机的眼里,无休止地涌动。
大肯在心里暗暗计算,到达吉尔玛拉还需要多长时间,几顿饭,几个班,几个补给站,如果不去卧铺车厢,还能在哪休息。
越往前走,近海航行的蒸汽货船就越多,有些峭壁低平,能满足停靠条件的列车补给点,在给列车补给的同时,也兼做过往船只加煤加水的生意。
在一处峭壁缺口形成的小港,短暂停车补给后,上进青年大肯委婉却坚定地谢绝了船长先生换班的提议,表示自己不累,还能继续开到天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肯总觉得船长先生今天的表情有一些冒昧。
-----------------
在夜幕早已降临的晚餐时分,剑鱼号抵达了海岸铁路的终点站,水磨坊站,这里也是博瑞斯河的入海口,从这里拐弯上行三百公里,就是皇后城。
博瑞斯河携带的泥沙,在入海口附近形成了一个占地广阔的冲积三角洲与河口湿地,这里河网密布,有许多小岛和湖泊,曾经是很多候鸟迁徙的歇脚地和觅食地。
直到从巴耶赫利排放出来的滔滔黑水,汇入博瑞斯干流,再一路奔流入海,冲刷了整个博瑞斯下游与咸淡水交汇区的水体生态之后,这里曾以自然风光、羽毛饰品和洄游鱼类著称的特色经济,迅速而无可挽回地陷入了衰败。
除此以外,这里最为外人所熟知的地标点,就是博瑞斯内河舰队的驻地母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