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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卷着浓重雾气遮了天光,一女子身着木槿色衣裙飞奔而来,步摇在空中晃动,成了划破黑暗天幕的一抹微光。
她将身后的薛怀风挡得严实,就像一株破土而出的枝丫,替快凋谢的叶苗挡住肆虐的风暴。
现场一片沉寂。
雨水在地面汇集成小水洼,雨滴噼啪落下,溅开零散水珠。
高子博脸上报复的得意还没完全消散,被突然出现的女子打断。
他特意让家丁将大门重新栓上,他也清楚自己做的并不是能随便张扬的事。
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一道暗影落到前方时,薛怀风也有点愕然。
女子的背影与在脑海的某个久远场景重合,幼时他的母亲失去踪迹,一群蒙面人找到他的藏身处,将他从暗无天日的陶穴里拖了出来。
一个易容成母亲模样的女人也这样挡在他面前,却在危机解除后,抱住他的瞬间朝他背后捅了一刀,并笑眯眯摸着他的脸:“小孩,你长得像你母亲,有一张价值连城的脸。”
后来他才知道,是那个女人生生剥下母亲的皮,制成了一张与真人无异的脸皮。
漫天的血雾覆盖在视线前,薛怀风呼吸急促了几分,几道血丝涌上眼眸。
“有伞就不知道?”
“这雨是你能淋的吗,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
女子自以为的小声嘟囔,却在薛怀风耳边炸开,将他从黑色浓雾里扯了回来。
许弗音对高子博等人放完狠话,也没忘了薛怀风那一吹就倒的身体。她发现附近还落了一柄油绢伞,原本应该是放在轮车的置物架里头的,随着轮车倒下一同摔了出来。
许弗音捡起它撑开,看薛怀风始终沉默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还蹭蹭蹭往上冒,与往日温文尔雅的男人大相径庭。许弗音并不奇怪,任谁被一群狂犬病围攻能心情好,薛怀风没暴怒都是气度斐然了。
薛怀风性情温和但不代表会任人欺辱,他能屡立战功就说明他该出手的时候不会含糊。这也是让一群书粉欣赏的部分,许弗音当然不例外。
许弗音干脆捞起他在地上被雨打凉的手,将油绢伞强塞到他手里。
薛怀风像是没从刚才的激战缓过神,任由许弗音动作。
头顶的雨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汹涌而来的失序感。
女子碰到他手臂的部分,像被附着上潮湿又粘腻的温度,令人感到烦躁。
一个主动对残废露出善意的人,往往有利可图,那么她图什么?
许弗音重新站起,再次给薛怀风留下一道背影,她将后背毫无防备地露给身后人。
这是薛怀风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凝视这个前后行为矛盾,又常常不安排理出牌??他名义上的妻子。
被雨幕遮挡,高子博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看到了他们略显亲密的互动,提高了音量吼了句。
“你是何人?”高子博问完后,又补了一句,“再不让开,连你一同教训!”
从打扮来看,必然不是婢女,高子博心里有点猜想,正是这个猜想更让他不确定了。
高子博确认京城贵女中没有此人,眼底划过一丝轻蔑。他连薛怀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越发落寞的平遥侯府。一旦他的父亲荣登大宝,他第一个要踏平的就是这薛家。
高子博一脚踩上了水洼,随着他的前进,打手们也重新聚集,举起手中武器朝着许弗音两人靠近,最近的刀柄倒影出她的身影。
许弗音将微微发颤的手缩进衣袖回里,寸步不让地轻嘲:“很明显不是吗,此处的女主人。你又是谁,是有什么理由,让阁下带这么多人擅闯我家?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如我们去开封府聊聊?”
她在古代没有家,有患的地方她就当做家了。
许弗音的反驳丝毫不弱,脚步更是没有挪动。
她要是退这一步,薛怀风就会如原文那种,在粉碎一个试图踩他的汉子脚踝后,被其余又惊又惧的打手们联合发狂偷袭。到那个时候这群人已经不是为了高子博的赏钱,而是被薛怀风的决绝给吓到。
薛怀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惊到了这群刀口舔血的汉子,他们害怕事后被薛怀风报复,不约而同地下了狠手。
薛怀风没了轮车的移动加持,战力锐减。
后来是女主挣脱两个婢女的钳制,想阻止高子博,却因脚下被石头绊倒,向薛怀风扑过去。她险些被刀砍到时,还是薛怀风替她挨了一刀,那一刀将薛怀风半边肩膀砍得血肉模糊。
那日,薛怀风的白衣被染了红,又被雨水冲淡了血色。
女主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哭声太大,惊动了隔壁的护卫才有人来蜀尘居查看。
现在叶文嫣被堵着嘴,无法开口,就没那嚎的一嗓子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理由,我需要什么理由,你知道我是谁吗?”提到开封府,高子博爆发出笑声。半年前太子离奇死亡后,整个开封府只有权知开封府事事。虽不影响日常事务,但陛下迟迟没有任命新的开封府尹,令朝堂的气氛日复一日的紧
张。大郢自开国后,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开封府尹大多是太子或是皇帝比较倾向的皇位人选兼任。
现在的开封府群龙无首,而下任开封府尹的热门就是他的父王舜王。
“我姓高,乃舜王世子,你和我提开封府?”高是皇家姓氏。
许弗音平静地望着他,这对话让她想起现代某些经典句式。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一个连男配前三都排不上的炮灰,为女主奉献全部身心最后落得一地鸡毛。
挺惨一男的,但她不同情。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高子博才重新看向眼前的雨中美人。真是没想到薛怀风成了落地凤凰,还能娶到如此有个性的美娇娘。看她与薛怀风的相处状态,丝毫没外头猜测的夫妻不和、强娶恨嫁的模样,反而好的很。
高子博眼中不忿更重,咬牙切齿道:“你是许二吧,不是死活不想嫁给薛怀风吗?”
“障眼法懂不懂?外面的谣传能随便信吗,我说天上有猪在飞你也信?”许弗音指了指天空,高子博以及女主等人还真往天上看了,等被大雨淋了一头才意识到许弗音在戏要他们。高子博想要亲手教训她,又被许弗音下一句打断,“我仰慕夫君已
久,只是碍于夫君往日名声过盛自觉不配,如今我名声差了与夫君正好搭了不是?”
许弗音忽悠得正起劲,全然没注意身后男人古怪的视线。
总之原主做的那堆破事能填多少坑就填多少,难道要她一辈子都背着这条红杏出墙的罪状吗。
一语惊四座。
直接将所有人干沉默了。
可细究起来,有关许弗音的桃色传闻确实没具体奸夫名字,所有人都是道听途说,被许弗音这么一掰扯,不合理中又隐隐透着些许合理?
“不可能,绝对可能!”高子博高声反驳,许弗音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他薛怀风何德何能,让一女子为他自损名声。
他怎么能信薛怀风有这样的幸运。
就是被堵嘴的叶文嫣也忘了哭泣,盯着前方夸夸其谈的许弗音。
许弗音用话术吸引高子博的注意拖延时间,内心焦躁地等待救兵。怎么还没来,等高子博反应过来,再让那群打手一起上,她和薛怀风都要歇菜。
薛怀风哪还有力气再大杀四方。
许弗音继续发动嘴炮攻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传闻里的情郎就是我夫君?“
高子博信不了一点,又说不过许弗音,还没证据反驳她。
他的情绪被许弗音完全调动起来,再看被她挡得严严实实的薛怀风,这男人居然还撑着伞慢吞吞地坐在地上看他们对话。刚才不还以一敌十吗,那股天下第一的气势呢,怎么转眼间就弱不禁风了,高子博气得口不择言:“薛怀风,你躲在女人身
后,还是不是男人!“
回答他的是薛怀风连续的咳嗽声。
还道了一声虚弱的:“夫人……”
许弗音听得心惊肉跳,蹲下身给他拍背顺气。刚才他肯定又用内力了,她的眼神不由柔和下来:“听他鬼叫,你见了风,就别说话了。这群不要脸的十几个欺负你一个,还好意思叫器,他们才不是男人!夫君打累了吧,你就坐着休息,我不会让
他们碰到你的!”
许弗音要骂就骂一片。
被女子如此劈头盖脸的鄙夷,那群膀大腰圆的打手都犹豫了。
薛怀风身上那股肃杀气息消散,又恢复了温润公子模样。他扫了一眼在站在最后的大内高手,那人始终在边缘摸鱼,已经没出手的打算了。
薛怀风用低下的伞遮住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这道应声,听在许弗音耳中莫名有种乖巧的味道。
远处传来蜀尘居大门被撞击的声音,高子博慌了一下。
许弗音浑身都轻松下来,救兵总算到了!
事实证明,嘴炮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至少能拖延时间。
在怀疑蜀尘居出事后,许弗音第一时间跑上街,询问蜀尘居外头路过的百姓,随便要了点目击证词,然后就告诉小草是舜王世子带人闯入蜀尘居,让她去找无静。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事先知道来人是谁,要先将自己的行动相对合理化,这个时代对她这种未卜先知的人应该没什么包容度。通知无静,也是担心小草的分量不够,说的话可能不会第一时间受到福安堂重视。
果然薛老夫人听到有人青天白日的就敢闯入蜀尘居,立刻派人去王府找舜王过来。舜王府与平遥侯府同住在内城,隔了一条街,距离并不算很远。
舜王一听下人来报,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从太子突然暴/毙以后,他每日都殚精竭虑地与另外两位皇兄斗智斗勇,生怕被他们抓到纰漏跑到御前参他一本。他也不指望高子博能有多出息,但也别尽给他拖后腿啊!
平遥侯府确实日暮西山,但薛家在武将中颇有威望,一门数忠烈,谁能不敬几分。不然薛怀风被敌军俘虏大郢又何需远赴万里去救回来。哪怕朝野上下满是惩治薛怀风渎职的声音,皇上依旧扛着压力只对薛家做出象征性处罚。
是皇上不想罚吗?
是怕寒了其余武
啊!连忠烈之家都要赶尽杀绝,往
想到这事若是被另外两派皇子党得到消息的后果,舜王更觉得脑瓜疼。他是知道儿子最近迷上一个婢女,也没放在心上,哪知道一个低贱女子能惹出这些祸事。
舜王当即领着几个卫兵杀到蜀尘居门口,此时风雨渐收,阳光从云层中漏了下来。
舜王正好遇到过来的薛老夫人一群人。
面对这位堪称薛府定海神针的老夫人,舜王连连告罪,薛老夫人冷着脸,并没有因为舜王的态度而有所软化。
舜王自知理亏,士兵们很快就冲开了院门。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大批人马进了庭院,许弗音看到薛老夫人等人,知道接下去就不用担心自身安危了,她想扶着薛怀风起来。
薛怀风收起了油绢伞,劝道:“还是我自己起来吧,夫人可能扶不动。”
有外人的时候,薛怀风并不会客客气气地称呼她许姑娘。
“夫君小瞧我?我力气可大了!”许弗音以为他是客气,不由分说地搀扶住他,在两人靠近的瞬间,她还能听到薛怀风一声轻叹。
就在薛怀风靠过来的刹那,她“啊”了声差点踉跄地摔下去,还是薛怀风抓住轮车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怎么会这么重,他看起来那么瘦啊!
可能是薛怀风常年坐着,总给人一种病美人的既视感,她以为哪怕有肌肉也在这些时日里退化了,看来离退化还要很久。
薛怀风一脸自责:“是我没站稳,让夫人受累。”
看薛怀风那有些发白的脸色,想到他刚才不断消耗的内力,许弗音哪舍得说他半句:“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托大了。”
嘶。
我的老腰,是不是闪到了。
许弗音郁闷地揉着腰,要不是她了解薛怀风的为人,都要怀疑薛怀风是故意坏心眼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她身上。
新婚夫妇这边相处和睦,另一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舜王进院后,一眼就看到一地倒下的打手,对薛怀风的战斗力又有了新的认识,残了都比常人强,真是可惜了。他看向许弗音扶起来的薛怀风,那身白衣上还染着不少血迹,也不知道是薛怀风自己的还是那群打手的。
高子博想上去说几句讨巧的话,他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让自家父王都赶过来了,心下暗恨,笑脸还没扬起就被舜王打了个耳光,整个人都被打得偏离。
舜王是下了狠手的:“狗东西!回去收拾你!”
舜王又看向那成为导火索的年轻女子,还女扮男装,这是什么京城新情趣吗?舜王满脸掩不住的厌恶,拿走堵住叶文嫣的布条,看清了叶文嫣的长相,满满地不可思议,问儿子:“你眼睛瞎了,这都看得上?”
要说那位挡在薛怀风面前的盛装女子,他还能理解,但眼前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叶文嫣刚才哭得太厉害,满脸的涕泪横流,又被堵了嘴,总有鼻涕泡泡冒出来,乍一看确实不太美观。
刚才雨下得太大,再加上许弗音更关注薛怀风,也没注意到贯穿整本小说的万人迷女主。一看之下,多少有点失望了,文中描述女主清秀,还真的照着书里长的。古早玛丽苏小说常有这种容貌仅仅是清秀的女主,但因为其与众不同的作风吸引
一众男主男配们的目光。
反而是为了衬托女主的女配们,一个赛一个美,就要衬托男主不为美色所动。而无论女主最后与谁在一起,这些男主男配,必须个个守身如玉,对女主痴心不改,就离了大谱。
舜王对叶文嫣也是一视同仁,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就是你勾引我儿?”
叶文嫣捂着红通通的脸颊,痛得她再度落泪。叶文嫣虽然从小就过得穷,但她运气好,总能碰到贵人帮她,还没被这样侮辱过。
她本就看这群骄奢淫逸的王侯不顺眼,被打了个耳光后,还被污蔑,发了狂似的挣脱两个婢女的束缚,朝着舜王就是一脚踹,大声骂道:“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他,是你儿子非要带我来这里,又不是我主动的,你凭什么打我!我被他绑到这里是我
愿意的吗,你们父子是不是都听不懂别人解释的!”
说到最后,她甚至朝着舜王“呸”了一口唾沫。
周围所有人都是满满的震惊,真是开了眼了,还有这样不怕死的女子,他们真觉得这个女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甚至高子博都颤抖地跪下,求父皇对这个女子网开一面。
许弗音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没想到那里已经发展到舜王无差别耳光。
哇塞,好精彩!
果然有女主的地方,就有好戏可看。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为女主的勇往无前鼓掌了,这是不停在作死的路上前行。
舜王摸着自己脸颊上的唾液,可能从他出生至今,都没受到过这样的羞辱。他出离愤怒,想当场杀了叶文嫣的心都有了,怒喝一声:“把这贱奴连同这个逆子,一起给本王绑回去!”
舜王让士兵给叶文嫣两人都堵上了嘴,他这次连儿子都一同梢上了。
舜王没忘记今天过来的原因,用手背擦掉脸上的唾沫,与薛老夫人告罪了一声,表示事后必送上赔礼。
他甩出去的那一掌除了教训儿子,也是特意做给薛老夫人看的,这是给薛家的交代。
薛老夫人看舜王那通红的脸色,明显憋着气在说话,也不想在这时候去触霉头,示意所有薛家家丁让开,方便舜王携子离开。那群打手眼看情况逆转,通通跟了上去,其中一个出工不出力的打手也混入了人群里。
叶文嫣不愿走,还试图朝薛怀风求救,是被舜王的士兵强行拖拽走的。
没人觉得她回舜王府后还能活着,但许弗音不这么认为,男女主是小说世界的核心,拥有超强气运,没那么容易挂掉。
许弗音注意到薛怀风久久凝视着叶文嫣离开的方向。
她福至心灵,眼前的可是深情男二啊。
被女主拖累成如今模样,还无怨无悔,沉默地守护着。
现在的薛怀风没什么求生**,所以叶文嫣就不单纯是女主,而是她救患的希望啊!
那位大内高手隐匿气息后,行踪消失在蜀尘居门口,薛怀风感知后才转动了轮椅,而他身后的女子时不时望向自己,走两步叹三声。
薛怀风很是莫名,她又怎么了。
回到正屋后,薛老夫人请来的大夫也过来了,为薛怀风把脉。
大夫摸着薛怀风若有若无的虚弱脉象,再看薛怀风白里透青的脸色,面对薛老夫人以及七少夫人殷切的眼神,还是没再说什么打击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