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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宥闭口不言,那声安庆帝期待已久的“父皇”始终没喊出口。
安庆帝盯着沈明,他很瘦,凹陷的双眼注视过来时,几十年累积的帝王威仪扑面而来,因病重的骨相变化让他显得更为刻薄寡恩。
大太监魏淳已经恐慌状地匍匐在地。
唯独沈明有不以为然,顶着安庆帝炯炯目光坐在龙榻边,手指化为梳,为安庆帝整理因睡觉而凌乱的灰白长发。
安庆帝感受着儿子无声的孺慕之情,刚起的暴虐情绪逐渐消散。
安庆帝阴沉的脸上忽然展开了笑容,对于对皇命充耳不闻的沈明不但不脑,还感到了久违的愧意:“是父皇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受了这么多苦,是该怪为父。不喊了,你不想喊咱就不喊了!”
安庆帝甚至主动为沈明有开脱,好似刚才的凶狠狂躁都是幻觉。
沈明宥问了这些年重复问的问题:“陛下,臣的生母究竟是谁?”
安庆帝表情微变,让本就蜡黄的脸色显得越发骇人。
寂然无声。
沈明有没有为难老皇帝,从金钵中取出丹药:“仙丹刚出炉,陛下正好入口。”
安庆帝接过,没让小太监试毒就直接往嘴里咀嚼,多疑的帝王也有了完全信任的人。
渐渐地一股充沛的精力升腾起来,安庆帝立刻闭眼消化着强劲药力,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羽化登仙的飘然感。
魏淳早就从地上爬起来,对皇帝与巽王的相处模式早就见怪不怪。
皇帝老了,年轻时所有雄心壮志已日渐消磨,在暮年时不过期许子女能给予的一点温度。自前太子出事后,朝堂每日都是立储的声音,几个已成气候成年皇子忙着结党营私。哪还有父子亲情可言,个个盼着老皇帝快点腾出位置。
老皇帝最怕的是什么,就是他还活着,但所有人都当他死了。
在皇子们汲汲为营的时候,巽王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儿子就显得格外无害了。
常有朝臣、皇子不满陛下对巽王的宠爱太过,甚至还有人猜巽王是否是陛下流落民间的遗子,不然何至于拥有如此大的权利。说句不好听的,这朝堂内外谁敢对巽王说个不字?
宫里的传闻大多是谣传,但关于巽王的身世,魏淳知道有一部分是真的,巽王确实是陛下的亲骨肉。
只是女方的身份是个迷,魏淳只知这是安庆帝的忌讳,并且因为这个忌讳,沈明有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魏淳依稀记得十年前,安庆帝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兴奋地几夜辗转反侧,秘密地带着他们这群贴身仆从以及数十名大内高手,连夜赶路
去了一处穷乡僻壤。
而后安庆帝外出了一天,亲手抱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回来。魏淳打听了下,才知这少年是个沿街乞儿,饿得狠了,与几条野狗争食,身上的血窟窿就是被狗咬的。
无人知道这少年有何特别,只知安庆帝当天就宣布将他收为养子。
少年很安静,就是太医处理血肉模糊的伤口都不喊不叫。
沈明有跟着安庆帝回皇都后,失语了足足一年。
安庆帝急得寻遍全朝野的名医,甚至为了让这匹幼狼习惯京城的生活,手把手地亲自教导,可谓是将不多的父爱都倾注于他一人身上。
巽王越是无欲无求,安庆帝越是乐意放权,就是奏折都是硬塞给巽王的。特别是安庆帝病重时,满目望去都是畏帝如虎的宫人,唯有沈明有敢忤逆他,让安庆帝益发沉浸于这难得的父子温馨中。
安庆帝时感欣慰,他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还有这一个孩子是真心对他。
仙丹消化结束,安庆帝脸色更糟,但精神反而好了许多。
他神志清醒后,再度想到困扰了自己三年,已逐渐成为他心腹大患的??九宫。
一个悄声无息混入大郢朝堂内外的细作组织,到现在也只抓到几个无关紧要的杂鱼,更遑论这个组织的首脑,连影子都没摸到。
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庆帝都疑神疑鬼,生怕身旁突然窜出一个杀手。要不是沈明有为他调整禁军人员、巡逻配置,加强皇宫内的守备力量,他想睡个安稳觉都难。
安庆帝越想越憋屈,他堂堂大帝王,居然因一细作而畏首畏尾:“枢密院的一群酒囊饭袋朕不信任,朕要你亲自去,让薛家五子彻底死透了!”
按照安庆帝的推算,密报中那位纵横睥睨、神鬼莫测的九宫不能以常理度之,年轻得惊人,至今也不会超过三十,也就是此人混入大郢时可能才十来岁。十来岁又怎么会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要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三年下来,安庆帝在疑心病作祟下,已悄然下令暗杀了不下十八名大郢的后起之秀。薛睿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沈明有沉默了会,道:“陛下,他应该不是那位。”
“为何?”
“不太聪明。”
严肃紧张的气氛,因沈明的一句话,安庆帝差点没笑出来。这世上能说有状元之才的薛睿之为蠢笨,恐怕只有他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巽王了。薛睿之才华横溢,若不是崛起得太快,还是薛家嫡系,他也不会刻意将之压在二甲第十九。
沈明有客观地评价:“臣看过薛五郎的策论,辞藻华丽,长篇大论却没有实质内容,不过是纸上谈兵。”
安庆帝只匆匆看过那篇策论就交给了巽王,只记得几位主考官共同推举过薛睿之为一甲前三。但被最信赖的儿子一分析,安庆帝也暗道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但薛五郎身上依旧有嫌疑...”
自从用了仙丹后,他在神志不那么清楚时,越发依赖沈明有的判断。
沈明宥平静地说:“自从枢密院任务失败后,平遥侯府又加强了守备力量。”也就是要再暗杀,难度增高,太容易败露行迹。
安庆帝的表情越发阴沉。
沈明有像是有意引导,只浅浅地提了句:“薛家儿郎似是成婚较晚。”
老平遥候离世后,如薛春之这般嫡系子孙皆是按着世家规矩守孝三年,薛家子孙辈的婚事大多是这样被耽搁下的。
皇帝目光微动,薛家难动,但薛春之的婚事可不难动。
父子俩就最近几位王爷的动向聊了会,安庆帝有些乏了,沈明表示明日再来,安庆帝无力地摆了摆手。
魏淳上前将明黄幔帐放下时,帐内传来老皇帝破锣似的声音:“提到薛家,薛七那新婚妻子有点意思,居然说爱慕薛七已久,也不在意那残废连路都走不了,哈哈哈,有意思啊......”
大内高手回来后,向皇帝描述了当日在蜀尘居的场景,包括当时许弗音说的话。
“等莲妃生辰时让她也来宫里献礼,朕倒想看看是什么样品位奇特的女子。”
魏淳公公一惊,不料皇上这般身体,还能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可这事,他也分不清陛下是真心还是随口说的,毕竟夺臣妻的事,陛下也不是第一次干,莲妃娘娘就是这么被抢来的。
而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那道身影,蓦地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五日时间,薛怀风音讯全无,许弗音也忙得脚不沾地。
打扫蜀尘居是个大工程,还好偶尔无静、若虚得了空也会帮忙一同清理,让许弗音减轻了不少工作量。他们合力将池塘里的死鱼捞走,拔除杂草、清理枯萎的草木,至于像破损的瓦片,堵塞的通道、散架的桌椅这类高难度的修补工作,则是被
若虚一力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