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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别墅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住进来后,南嘉很少再去做以前的噩梦,哪怕陈祉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失眠,一个人白天练舞,回来遛狗逗猫,心境不自觉安宁。
直到黑天鹅角色落空。
她未必真看得上这个角色,是白思澜,在用陷阱一步步地让她绝望。
她们不直接正面刚,背后捅温柔刀,哪里脆弱捅哪里。
南嘉弱处不在角色,也不在白思澜,是七年前,是这七年间的事,白思澜的所作所为,是一块扔入湖面的石块,带起恐慌。
让她总以为自己还会回到七年前那时,猝不及防遭到陷害,再被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重蹈覆辙是最可怕的。
哪怕明知自己现在不会被扔走,哪怕周今川不再是她的软肋,噩梦像一缕缕烟雾,吹散后再聚拢,萦绕周身,难以彻底挣开。
抱紧陈祉是本能。
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周今川把她丢去了荒郊野岭,她最讨厌最不想看到的陈祉伸出了手,给她牢牢抓稳。
她出于下意识,抱住他,对他的隔阂无形中消失。
所以才接受,才给他那么多花露。
陈祉这辈子最有耐心的时候就耗她这块了。
种花本就需要园丁辛勤地栽种培养,浇水,翻土,蔷薇尤其娇嫩,不得马虎一点,之前几次失败,总算等到了适宜播种的季节,乍开始是猴急了些,进入不得后便磨着。
有些事情是天赋和本能使然,昏昏暗暗地不影响对准水平线,从陈祉的角度,青丝披散,雪梅对称,长退呈现漂亮标准的M字,两只细白足尖高抬,落过他的双肩,没有重量地晃。
上帝宠儿,美不胜收。
“陈祉。”南嘉吃饱了,不想要下去,推他离开。
就她那点力,跟没有一样,他并了她的腕继续抵着,别说出去,愈发变本加厉。
“陈祉!”她仰头,真有点急了,声音嘶哑,“可以了,我,我......“
“才多久?”
“很久了。”
没算具体时间,但在温暖的花房待了超过半个小时,其实刚来的时候她就撑得慌,可又被带着引路,没推拒,哪想他一来就待这么久。
“再让我待五分钟。”他微微俯下来,抚过她鬓边的发,“好吗。”
难得地,缱绻温柔地哄。
“下,下次再待。”她低声哀求,“好难受。”
他静默,没动,唇际好似很无奈勾了勾,“那怎么办啊,宝贝。”
“我该不该告诉你,才进三分之一呢。”
虽是极尽温柔的语气,不厌其烦哄,可实际却恰恰相反,大相径庭,没有半刻停歇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有将三分之一塞成之二的迹象,南嘉实在是吃不下了,不涩但涨得慌,他不听,她忍不住想把人踹开。
就她那点能耐哪够用,足尖还没踢到心窝,陈祉早有预料,反攥足踝提高。
舞蹈生的足是残缺的,破碎的美,淡淡的疤痕,对称着舞台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指心带过伤痕,沉眸凝视,微微垂了下额头,薄唇触碰到细白的足背。吻有多轻,声有多低,那三分之一的节拍就有多烈,若不是隔音极好,外头走廊值班的一众
怕是早听了去。
南嘉推又推不开,他不肯走,半点出去的意思没有。
也只好继续收留他,倒计时五分钟,她思维停止,大脑晕沉,只觉过了很久很久,说话不算话的人终于停靠,却并没有离开港湾。
“陈祉。”南嘉再次催促,咬牙,“你走开。”
“不走。”
“你讨厌死了。”
“嗯。
赶不走,她声愈见微小。
他又堵了一回儿才堪堪撤走离开。
但没走太远,靠在学口,像欣赏自己完工后的佳作,目视昏暗中她面容的变化,刚开始她手搭在眼睛上不肯看,不知情绪变化,音调也小,哼唧得跟猫一样。
“套间几堵墙,都做了隔音。”陈祉提醒,“你声音不用收着,可以叫。”
南嘉什么话都不想说,余味未尽,人还没从天上下来,清透的眼眸看着暗灰的天花板。
陈祉没有拿事后烟,就靠一旁,体脂率极低,暗光折着肌肉线条,连肩线都恰到好处地明晰而不浮夸,冷白的手腕拂开她鬓边的发,这时面的红更显然,生了几分桃之夭夭的娇态。
身骨却透着轻微的凉意,沿着心窝探下,腰腹间绣着一只镂空纹身,蓝色的,像一只蝶。
南嘉稍稍起来些,拿被褥盖住:“有点冷。”
“冷吗。”室温明明最适宜,她脸颊也很热。
“刚才,我是被冷醒的。”她双手环抱,屈靠着,喃喃陈述,“总感觉自己还没回来,还在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他只听她说在俄罗斯,不曾想是气候最残酷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哪个城市。”
“忘记了,是个镇子,或者说是村庄?”她睫毛垂落,“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春天,没有暖气,缺水缺电,每天早上第一件事要去砍树烧火,零下三十度,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没问过他,可能就是因为白思澜吧。”南嘉抿了抿唇,“她两年内不能跳舞,我两年内不能离开。”
刚开始,周今川送她去英国念书,不到一年,派人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去往俄罗斯,她以为要去莫斯科跳舞,不曾想被派去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镇,那边的年收入微薄,当地居民靠捕鱼和摘桦树茸为生。
幸运的是派她的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一对老年夫妇的民宿里,他们性情良善,语言不通却也给予友好的关怀。
不幸的是,她身无分文,人民币,欧元,卢布都没有。
也许联系大使馆的话是可以离开的吧,但她没忘记带她来这里的人摆过一句话,说她离开这里的下场是死路一条,外头有给她的通缉令,而这句话的原话,出自周今川。
何况她很难离开,被安排的身份是欧洲公民,实际又是个中国人,如果国内没有人脉关系,手续不知道要走多久,而周今川既然送她过来,那么铁了心让她留下。
要说受过的磨难,和重活工人不能比,日常和当地居民差不多,为生活奔波,刚开始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熟练地学会五点多起床,撬开厚冰取水,烧火的期间用斧头将木头劈成细柴,穿着木板鞋给附近的原始森林下捕猎陷阱,那是为数不多
的蛋白质来源。
可是啊,绝望的从来这些年的风霜雪雨,踉跄趔趄,是源源不断的绝望。
希冀着离开这里,想念港岛夏日的海盐冰淇淋,想念海滨公园的洋紫荆,还有风吹动的校服格子裙。
那里太苦了,苦得她甚至觉得,和陈祉他们针锋相对都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起初周今川给的回应是快了,再后来是等几个月,最后索性断了联系。
她写了无数封的明信片石沉大海,孤独地躺在木屋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这段记忆太深刻,哪怕后几年回到伦敦,午夜梦回仍被惊醒。
“所以周嘉礼。”陈祉忽然将她拎起来,指腹扣着腰往跟前带,另一只手抬着下颚,抑制住冷厉的口吻,“你要我在港岛不要动他一分一毫,自己在外面过那样的狗日子?“
要他放过周今川,要他照顾好流浪猫,自己呢。
她眼眸清明,也许是没想过这么多,也许是意外他情绪如此恶劣,晃了下神,“也不算狗日子......有时候挺好玩的,我还骑过雪地摩托去抓冬眠的熊,你抓过吗。”
看吧,明明很难过,明明是一场噩梦,涉及到周今川,总想用云淡风轻的口吻一笔带过。
他也不必过于义愤,她出现在他结婚证的一侧,出现在床边,和他共事被他索要,也是因为周家,要说缘分,他们半点没有的。
一切不过是抢来的,世间没有强求不了的事,有的话,那就是不够。
静默好久,南嘉想他是不是在酝酿如何骂她,是太蠢笨了,一时半会词穷了吧,她这时候挺脆弱的,不希望挨骂,便妄图解释缓和:“真的没那么糟糕,而且很多事我都忘了……………”
看他眼神阴鸷,她只得乖乖闭嘴。
“忘了还做噩梦?”陈祉问。
“......嗯。”她没说舞团的事,“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出差在外不在家,没人陪我。”
舞团和白思澜闭口不提,但这个理由找得过于暧昧。
好在让人受用。
陈祉没有再问,放开她一些,看不出喜怒,“所以呢。”
“所以。”她接得鹿头不对马尾,“我想洗澡了。’
不对。
她想洗可以直接下去,干嘛要和他说。
“知道了。”陈祉这才勉强应了句,俊颜稍作缓和,起身过来抱她去洗澡。
南嘉:“......”她能说真的没这个意思吗。
去盥洗室时,他扣人入怀,冷哼,“俄罗斯冬眠的熊我没抓过,但是你的我抓过。”
还吃过。
南嘉有些害怕,畏畏缩缩,“......时候不早,我们应该只是洗个澡吧。”
“嗯。
清晨醒来。
南嘉确定一件事。
男人的嗯可以是否定句。
她就不该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