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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祉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南嘉抱着他最后送的玩偶,临睡前Vera问她需不需要照顾,她说不需要。
像往常一样,躺靠在自己的那侧床铺,却睁眼注视很久的昏暗的天花板。
主卧的挑高做得太高,以至于仰望时像一片黯淡无边的夜空,视野和心脏都是空落落的。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一天都在想,如果他在是不是就能睡得好了。
每天都在,想他。
那边的陈祉拿起手机又放下,几度以为是幻听。
确定不是后,确定她在说想他后,猛烈的情愫像海啸一般翻涌,几近要溢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陈祉双眸克制地闭了闭,在没有挂断的通话里,隔着九千公里的距离,平静听她均匀的呼吸声。
苍白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那么坦然,说想他。
他却无法回去看她。
还有很多事情要查。
甚至这通电话,他没来得及回应,她就挂断了。
南嘉没有疑虑,知道他在忙,说不忙都是假的,他才是骗子呢。
她把他从朋友圈限制提溜出来。
这人可真特殊,稍微点个火就能让她记仇,有时候一记就是一辈子。
当初她为什么不泼别人,为什么那瓶水只泼陈祉呢。
因为那时候他就是特殊的,她当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的十一,送给陈家大少爷,他就是十一的新主人,他在她这里,怎么可能和普通人对等。
那时她给他扣上太多的道德标准,以为他会以她想象中那样的形象出现,像他亲自带十一去宠物店那样温情耐心。
可惜,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太血腥,打破了她的幻想,在一起长大的周今川和一个打过几次照面的陈祉之间,她不假思索偏向于前者,从此和他对立。
南嘉靠坐沙发椅,藤木桌上放置半杯薄荷冰水,一盏水母罩夜灯驱散半个圈的昏暗。
良久,她阖眸仍很清醒,拿手机看时间,凌晨一刻,他那边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刚把人拎出来,他就给她朋友圈点了赞,是上次取消赞的那一条内容。
南嘉打开对话框,敲一行字后,思忖一会儿又撤回去。
他那边看到了,通话再度拨来。
“还不睡?”
她轻轻“嗯”一声,“待会吃药看看。”
“别吃了。”陈祉说,“我这边有个童话绘本,你要不要听。”
“不听。”南嘉没想到他来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们说这个绘本很受欢迎。”
“叫什么名字?”
“野蔷薇村的故事。”
原话不是这样说的。
一个小时前,陈祉让这边的本土助理给他买童话书,助理一口伦敦腔,笑问他是不是给家里的小孩子带纪念品,并且热心肠做推荐,说这系列的绘本畅销全球,曾经价格卷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非常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是个废话很多的助理,书买回来后,还要添油加醋他们总公司陈老板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爸爸,惹得沈泊闻在旁边冷嘲热讽地笑。
且没有功德性的表示,他不拆穿就已经很给好兄弟的面子了,谁能知道陈大少爷要童话绘本的目的不是哄小孩子,是哄远在家里睡不着觉的老婆。
几经辗转和被嘲笑过的绘本,不能就这样埋没,说什么得派上用途。
别说给人讲童话,陈大少爷能耐着心和别人讲几句话都算他大发善心。
南嘉心知肚明,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嗯”了声,给他发挥的空间。
绘本要配图看更有意思,没图的话只能自己又要叙述又要当旁白,名字是叫野蔷薇村的故事,实际讲的是一群老鼠的一年四季日常。
讲之前,不知情的他还得看完介绍后再给她讲一遍。
讲完后还要问她有没有听懂,完全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他明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时倒会逐字逐句地给她娓娓道来。
今晚的风,是陈祉的声音。
“......‘Hereweare!‘criedLordWoodmouseatlast......“
全英文绘本,陈祉翻到哪本讲哪本,平叙的口吻,发音标准得像念课文,还真有一定的催眠作用。
他声音低沉磁性,平日里不拘着所以听起来懒散地不正经,如果换其他场景,会议室或者国际面谈,又是另一个成熟稳重的他。
南嘉情不自禁感慨:“你发音还挺像回事的。”
“周嘉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陈祉低哼,“斯坦福MBA是我自己考的。
那边申请条件苛刻,对GPA,GMAT分有最低限制,纯靠自己的话,对于他们那群课都没上过几节的少爷来讲难度不小,大部分依靠钱和人脉打通,陈祉这个闲散少爷是例外。
玩归玩,实力从不是吹嘘而来,外界关于他的报道甚至有收敛的成分,是陈家继承人的光环大过于他本人,给人造成他的成就全依赖于家族的错觉。
“那你给我讲讲你以前吧。”她说,“你这几年做了什么。”
“太无聊,不讲。”
“这么多年没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吗。”南嘉轻笑,“你没有谈过金发女友吗。
搁这里挖坑套话呢。
陈祉没骗她。
这些年无聊透顶,人都过得麻木了。
陈祉:“你很好奇吗。”
“嗯。”
“以前认识一个金发妹妹,年轻漂亮,黏人懂事,十一也很喜欢,恨不得天天见到她。”
南嘉没想到他真的讲了,指尖轻轻捏着,“然后呢,你喜欢吗。”
“喜欢。”
她突然静默。
陈祉:“你怎么不问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金毛。
怪不得十一喜欢呢,敢情也是一条狗。
这瞬间她真的很不想理他。
哪有人说话这样吊胃口,故意要她。
“周嘉礼。”陈祉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哄她睡觉,越哄越精神,还想套他话。
“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南嘉说,“十几岁的时候就睡不好。”
失眠时好时坏,有时候容易入睡,有时候一熬就熬到凌晨,最厉害的时候能从星星数到日出。
陈祉:“那时候为什么睡不好。”
“可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吧。”
“什么时候。”
“十二岁。”南嘉屈膝,下颚抵着膝盖,喃喃自语,“那年我来到周家,总是睡不好,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被欺负感到委屈,其实不是的,是我想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