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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兄?
洛云姝遽然一怔。
阿九所唤的长兄是姬家长公子姬君凌,姬忽的长子。
亦是她曾经的继子。
姬忽第一任妻子是邈阳顾氏,二人指腹为婚,可惜顾氏体弱,诞下长子三年后病逝了。家主姬老太爷见长孙天资极佳,抱至身边亲自抚养教导。
洛云姝嫁给姬忽那几年,姬君凌在江南名士门下求学,后又弃文从武去了边疆。外界都传他们“母慈子孝”,可他们连彼此的面都不曾见过。
此刻听着儿子唤“长兄”,洛云姝才想起曾有过一个继子。
她支着虚弱的身子抬起头。
凑得近了,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模糊时,眼前只有那双清冷的凤眸,与前夫更像。清晰时,她看见一张介于斯文书生与俊朗武将之间的面容,与姬忽仅有五六分相似。
还真是认错了。
洛云姝的眸光寸寸凝滞。
姬君凌有所察觉,没低头看她,眼底亦未露出任何情绪。
还未及冠的世家公子,已有了说一不二的矜贵,相比内敛的姬忽更有锋芒,不愧是养在家主膝下的长孙。
纵使洛云姝才比他大五岁,可她儿子是他幼弟,她前夫是他父亲,怎么算洛云姝都是他的长辈。四目相对,她耳畔回响青年有礼却淡漠的一句“您认错了”,只觉嘲讽意味十足。
她险些忘了,这是中原。
礼教如山的中原。
洛云姝收回环着姬君凌的手臂,想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奈何浑身软得像绸缎,抬个手指都艰难。
她眉头难耐蹙起,额上渗出薄汗,尾音轻颤:“抱歉”。
姬君凌凤目里眸光冷然无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群山。
稍许,他才淡道:“无妨。”
说罢垂眸看了眼身量才到他腿际的幼弟姬月恒:“走吧。”
兄弟俩相差十多岁,姬君凌生了和姬忽一样的凤眸,而姬月恒的朱砂痣与桃花眼随了洛云姝。长兄俊朗,幼弟?丽,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漠然和贵气。
洛云姝出神地看着兄弟二人,心口不防蹿升一股痛意。
她脱口低吟:“嘶,好疼……”
姬君凌心无旁骛地走着,听到她颤声呻吟只稍一顿,并未出言关切,俨然一樽无情无欲的冰雕。
仿佛抱在怀中的只是个瓷瓶。
他周身清列冷香萦绕在洛云姝鼻尖,无处不在的冷淡让她错将继子认成前夫的窘迫更为强烈。
然而她现在根本没法站稳,马车亦未休憩好,此行更没带侍婢,不让他抱着也得是其余兵士。她强装从容,眯眼打量着他,轻声为认错一事挽回颜面:“你和姬忽,真的很像呢……”
姬君凌步子略一顿,他长睫低垂,余光往下看了眼。
怀中女子孱弱苍白,与适才他远眺所见那果断杀人的女子判若两人。她虽已为人母,但一双桃花眼很干净,即便痛得目光迷离,却未给人勾人怜悯的凄楚之感,反而更令人捉摸不透。此刻那双桃眼微眯,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有着不受俗世所束缚的随性。
这女子是他父亲念念不忘的前妻,他曾经的继母??
或许以后亦还会是。
对这只比他大五六岁、却是他长辈的女子,姬君凌仅漠然维持着表面敬重:“我不像任何人。”
洛云姝并不在意他态度。
身上越发难受,不仅无力,还有绵绵密密的痛钻出。
她咬牙忍着,白皙脸颊、耳垂、脖子泛起胭脂红,热意传遍全身,透过薄薄春衫传入抱着她的青年手中。
洛云姝爱面子,在继子怀中露出这副情态,实在有损颜面。
她起初竭力强忍着,可身上的痛越发喧嚣,钻入骨缝之中,渐渐地洛云姝意识错乱,痛苦地揪住他前襟。
若换旁人,纵使需得避嫌,也多少会说几句宽慰之言。
但姬君凌漠然置之,一字未说。
洛云姝意识散乱,恍惚间抬眸,抱着她的人不就是前夫姬忽么?霎时周遭一切化为虚影,只看得到他。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离他的心近些,痛苦稍得纾解。
这种感觉洛云姝很是熟悉。
从前她和姬忽的情蛊发作便是如此,但那蛊在她生下孩子那年就已被她用毒压制,难道苏醒了?
她顾不及细思,揪着他的衣襟,葱白指尖被他的玄衣衬得越发白皙,用力攥着他的衣襟,又因无力松开。痛并不剧烈,但就像一张网,将洛云姝勒住,她的身上如有蚂蚁蛰咬,酥麻又疼痛的异样感渗透全身。
她身子开始不自控地战栗,唇间溢出轻声的呢喃:“姬忽……”
唤着这名字,她好受了些。
抱着她的人不为所动,在她又唤了第二声时才低头看她。
洛云姝很痛,但她极不喜欢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这习惯刻入骨髓,即便发病出现幻觉也不忘。尤其前夫还是个禁欲克己之人,她的好胜心让她不甘在他跟前失控,四目相对,洛云姝毫不闪躲,挑衅似地与他对视着。
“姬忽……”
温柔的尾音挑得极为慵懒,仿佛唤他只是想逗弄逗弄。
姬君凌冷静地与她对视。
洛云姝额上渗出冷汗,汗湿鬓发,白皙面容如被雨打湿的梨花,朱砂痣因痛苦红得异样,显出妖冶,圣洁掺了堕落与挣扎。她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目光迷离柔弱,无比依赖,微挑眼梢却又露着不愿服输的懒意。
她以柔弱又慵懒的目光看着他??确切说,是透过他在看他父亲。仿佛情深似海,只看着便可止痛。
但他不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他更从无善心,让她暂将他当成他父亲,借相思缓解痛苦。
姬君凌凤眸中毫无波澜,毫不留情地戳破幻象:“郡主,您认错了。”
仅这冷淡的一声,洛云姝如被当头一棒,意识清醒。
眼前人又不是姬忽了。
可身上蛰痛竟是奇异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