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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气淋漓。
“少将军,我之前不知道家父曾与伯爷是好友。我父亲因为通敌之罪被处死,我固然信任我父亲的人格,但也没有权利质疑国法条条,在我流落乐营,九死一生时,是伯爷救我于危难,免我一死。我也知道,伯爷当初说要纳妾,并不是因为他喜爱我,只是可怜我,想照顾我而已。”
时彧只望她知道这一点就好,但没让她跪着。
顶着额头上的红肿大包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时彧怎么都觉着这画面万分诡异。
“你起来。”
沈栖鸢不起,非但不起,她的眼神更加坚定了:“我阿耶生前常说一句话,他说,士为知己者死。当初他因罪被处死,我沈家一夕败亡,我也沦落乐营,再无出头之日。就算当初伯爷与先父有过交情,但我也明白,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情分,明哲保身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时彧承认,她说得不错。
沈馥之当了多年的游骑将军,军中朝中,应当都有不少的朋友,她的独生女儿落难,最后却只有父亲伸手搭救。
大多数人的确只会选择明哲保身,救沈氏,无异于火中取栗。
沈栖鸢垂于膝前的双手,一点点攥住了衣裙。
“少将军,倘若是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境遇里,遇到了贵人,也会想着这句话吧,士为知己者死。”
她想,时彧到底是一名将军,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的。
时彧确实明白,他也震动。
他凝住沈栖鸢单薄的身影,实在想象不到,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能把这句话放在唇边,这般正义凛然,这般孤勇无畏。
许久之后,时彧踯躅开口:“若是男人……也会。”
所以,她也并非是对父亲有情,只是抱着知己难求的心感恩父亲当初的搭救。
时彧心头久梗于喉的块垒,终于消除了,甚至,还有些卑劣的窃喜。
他静静地俯视着满地碎瓷间,分明比琉璃脆弱,却又比玄铁刚强的女子,“你想留下?”
沈栖鸢心里终于松了一些,她把脸颊低下来:“嗯。”
时彧沉思片刻:“弄清楚,你是广平伯府的客人,就可以留下。”
沈栖鸢顿首:“我知晓,不敢僭越。”
时彧抿了抿干燥不适的薄唇,这辈子向他俯首之人不知凡几,唯独沈氏的垂眉顺耳,他见不得。
胸口像扎了一根刺,心上一寸寸发紧。
他蹲了下来,左手手掌抵住了沈栖鸢的颌骨。
少年的掌心干燥温热,指节下盘根的老茧质感粗粝,像沙子一般,缓缓摩挲过她颌下的肌肤。
酥痒、坚硬、刮擦感,侵蚀向沈栖鸢的感官。
她根本没做好与时彧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准备,对方还只是个半大少年。
就算不以他姨娘自居,沈栖鸢心里,也还没越过那道被理义道德上了锁的门。
她居然被他就这么托起了下巴,被迫地抬高了视线。
素容梨花面上,红肿的伤处越肿越高,似雪原上燃起的一簇篝火,破灭了霜天雪地之美。
居然是他弄伤的。
时彧对应付女人没有经验,下手没有轻重,自己也万分懊恼。
十二岁入伍以后,身边和他打交道的一直就只有男人,他这些年来一直四处在外练兵打仗,不是平民间之祸,就是御北戎之患,几乎没有休息喘气的时间。
记得去年父亲来信。也许当时战事已经非常吃紧,父亲对后来的结局大抵心中有了数,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不必重蹈覆辙,便在来信中说,希望独子时彧能在二十岁以后功成身退,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安度余生。
时彧当时没应。
没想到,父亲临终前,还是将沈氏托付给了他。
沈栖鸢不耐他的打量,稍稍偏过目光,想躲避他的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