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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比较深,接下来几天尽量不要碰水,避免伤口进一步发炎。”
“好的,谢谢医生。”
从医务室出来,李兰之看着被包扎得像馒头一样的拇指,一脸沮丧。
章沁看见了,嘴唇张了张,可一想到自己之前训斥了对方两次,此时安慰的话就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最终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十八栋。
章沁把她送到楼下说:“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喊大伙一声,明天我再过来帮你换药。”
李兰之连忙说:“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这手只怕就保不住了。”
章沁摆摆手转身走了。
一分开,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伤口有点深,车间主任让李兰之手伤恢复好后再回来上班。
李兰之趁着不用上工,去打听了有关林家两房的消息。
首先是有关林有斌这边。
海难发生时,他声泪俱下哭着让人去救林有成,兄弟情深的样子让不少人感动,回头却一点也不耽误他求亲、领证结婚和摆酒席。
他从海南娶回来的媳妇听说十分漂亮贤惠,林有斌也在岳父的支持下进入邮电系统,在一家邮电局里面负责邮件分拣的岗位。
见过林有斌的人都说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死了亲哥。
又听说林家大房和林家二房打了起来,两房都放狠话说要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放在之前,李兰之可以肯定他们是为了抚恤金。
可现在,她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家大房估计又想从二房那边过继一个男孩,只是这次没谈拢。
很快,她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这天林飞鱼放学后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就看到林毅德夫妻站在路边,那样子显然是在等她。
她低着头,想装作没看见溜过去,但还是被抓住了。
林毅德言行向来是那副大家长做派,一上来就训人:“谁教你走路垂头丧气的?真是丑死了!还有见到长辈怎么不打招呼,你的教养被狗吃了吗......”
贺梅拉了拉他的袖子,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对林飞笑道:“飞鱼,你放学了?爷爷和奶奶好久没见你了,你今晚跟爷爷奶奶回家吃饭好吗?”
奶奶虽然在笑,但莫名让人毛骨悚然,林飞鱼吓得不敢看她,摇了摇头说:“我要回去做作业。”
贺梅依旧和颜悦色:“作业可以吃完饭再做,奶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苦瓜炒排骨。”
林飞鱼听到苦瓜下意识皱了皱眉,再次摇头:“我不喜欢吃苦瓜。”
贺梅显然不信:“我问过你妈,她亲口说你喜欢吃苦瓜的。”
林飞鱼咬了下唇,小声说:“我不去,妈妈手受伤了,我要回去给妈妈打饭。”
贺梅还要劝,林毅德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带回去就是了。”
说着就要来拉林飞鱼的手,林飞鱼偏身一闪,撒腿跑了起来,只是没跑几步又被抓住了。
“长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敢忤逆就是不孝,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我不去,我要回家......”
林飞鱼奋力挣扎,可她一个小孩子哪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拖着走。
偶尔有几个路人看不过眼,但一听到贺梅说他们是孩子爷爷奶奶,孩子闹别扭不肯回家,路人顿时觉得是林飞鱼不懂事,反过来指责她后走了。
林飞鱼又气又委屈。
眼看着就要被拖走,这时,身后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
林俊毅两夫妻齐齐扭头,就看到一辆自行车直冲他们而来,吓得两人飞快撒开林飞鱼的手,闪到一边去。
贺梅的好脾气人设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你到底会不会骑车?这么宽的路你不走,却冲着人来,你瞎啊?”
自行车在林飞鱼面前“嘎”的声停了下来,林飞鱼睁开眼睛一看,激动地叫出声:“常叔叔!”
林毅德一看是熟人,立刻猜到对方是故意的,也不由火冒三丈:“他不是瞎,他这是赶着去投胎!你前两次当搅屎棍我不跟你计较,这次我们管教孙女,你要是还敢多管闲事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两夫妻一开口堪比疯狗,常明松见状也不跟他们客气:“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就去蔬菜办找你们领导好好说道说道,闹灵堂、当街抢小孩,还有你们那个女儿………………”
贺梅听得心惊肉跳,以为李兰之把女儿偷听境外电台的事情说出去了,气得在心里骂娘,脸上尴尬笑道:“这位同志,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太想飞鱼这孩子了,想带她回去吃顿饭,等吃完饭我们就送她回大院。”
林飞鱼小脸苍白,把头摇成拨浪鼓:“常叔叔,我不去。”
林毅德听到这话,口不择言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爸一个德行!”
林飞鱼瞪圆眼睛,奶凶地怼回去:“不准你说我爸爸,你这只坏脾气的......老丑狼!”
常明松听了差点没笑出来,随即也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飞鱼放心,常叔叔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又看着林毅德两夫妻说:“你们都听到了,孩子不想跟你们回去,你们要么现在就走人,要么咱们就去蔬菜办找你们领导。”
“......“
林毅德喘着粗气,像被掐住脖子的鸭,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林毅德夫妻怒气冲冲走后,常明松把自行车调头,对林飞鱼说:“常叔叔要去供销社买笔,你跟常叔叔一起过去,等买完常叔叔再送你回大院。”
林飞鱼也怕爷爷奶奶会再回来抓自己,点头:“好,谢谢常叔叔。”
常明松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拎到后座上。
来到供销社,常明松直奔柜台,对售卖员道:“同志,来支英雄牌的钢笔。”
售卖员拿了支钢笔递过去:“十块钱,不用票。”
林飞鱼听到价格倒吸一口凉气,一支笔居然要十块钱,十块钱可以买五十本小人书呢。
突然,她想起有一次她跟爸爸过来供销社买小人书,爸爸对着一支钢笔看了很久,可爸爸最终买了另一个牌子的钢笔。
这会儿她想起来,爸爸当时看了很久的钢笔就是常叔叔手上那支。
她垫着脚尖在柜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指着被放在角落的钢笔问道:“阿姨您好,请问这种钢笔一支多少钱?”
售卖员看了一眼:“这种是简易塑料钢笔,一支九毛钱。”
回到家,林飞鱼迫不及待冲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两支钢笔,这是爸爸平时备课改作业时用的,一支装着黑色墨水,一支装着红色墨水。
第一次看到爸爸口袋别着两支钢笔时,她可骄傲了,因为别人的爸爸一支钢笔都没有,她的爸爸却又两支,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钢笔和钢笔之间也有那么大的差别。
夕阳照进屋里来,照在整齐摆放的几十本小人书上,照在装着黑色墨水的钢笔上,纤毫毕现地照出笔杆上那条长长的裂缝。
林飞鱼突然难受了起来,就像吞药片时药片黏在喉咙上,抠不出来又下不去,等药片化了,满嘴的苦味。
下工铃声响了好一阵,刘秀妍却坐在工位上良久没有动。
一个工友经过仓库,挤眉弄眼喊了一声:“秀妍,你怎么还没下班?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刘秀妍扯着嘴角说:“还有点工作,弄完再走。”
在这人人争当红旗手和先进分子的年代,刘秀妍是个异类,每天卡着点来上下班,看因为她丈夫当初是为抢救工厂财产牺牲,因此只要她没做违法的事情,谁也不能赶她走。
工友一走,刘秀妍就拉下脸来:“狗咬耗子,就爱多管闲事!”
她婆婆也一样,最近几天老在她面前有意无意提起李兰之,真是烦死她了。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收拾东西回家,刚走进大院,远远地就看到李兰之和常明松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样子看上去很是亲密,连地上两人的影子也重叠在一起。
刘秀妍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起来。
李兰之直到刘秀妍自己面前才发现她,似乎有些吃惊:“秀妍,怎么是你,你下班吗?”
这会儿常明松已经走了,刘秀妍看着她说:“嗯,刚下班,听我婆婆说你的手前几天受伤了,我那几天刚好不太舒服就没去看你,现在没事了吧?”
李兰之摆了摆自己的手:“没事了,就是一点皮外伤,你哪里不舒服,怎么没听苏奶奶说起?”
刘秀妍说:“一点老毛病,对了,刚才我看到你和常欢她爸在说话,你们在说什么?”
李兰之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也有些闪躲:“也没说什么,就问问我的手伤好了没有。”
常明松刚才是过来跟她说林毅德两夫妻当街想抢走林飞鱼的事情,她没想到他们这么猖狂,不过这正好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林家两房谈崩了。
换句话说,林家大房要想找个人传宗接代,就只能从她这边下手,这样一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变得十分危险了。
只是这种事情她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不得不对刘秀妍说谎。
刘秀妍眼睛看着地面,丢出了一招离间计:“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李兰之愣住:“什么话?”
刘秀妍欲言又止:“就是外面最近都在传你和常欢她爸......说你们两个不清不楚......我觉得你们俩还是避点嫌比较好。”
李兰之又惊又怒:“我跟明松?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外面乱嚼舌根?!”
刘秀妍支吾:“这.....我不能说,那人很难缠的。”
李兰之气得咬牙切齿:“是不是常本华?你不用说,肯定是常本华那个王八蛋!”
刘秀妍连忙说:“你可千万别去找她,要不然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
李兰之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我有分寸,不过常本华是不是疯了,她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以理解,她怎么连自己亲哥都不放过?不说我跟明松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就冲着她这个妹妹,我们两人也成不了!”
刘秀妍听到这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回到家李兰之还是很生气,以致于她没发现林飞鱼抱着她的储钱罐,把钱倒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林飞鱼眉头拧着,双手捧着小脸,苦恼得五官都挤在一起。
她现在总共有三元五毛九分钱,距离十元还差六元四毛一分钱。
她要怎样才能存够这些钱呢?
苦恼持续到第二天。
平时一到教室,她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课本来温习,今天她已经坐下十分钟了,连书包都没打开。
她想了一个晚上,她还是没想到怎样才能赚到六元四毛一分钱。
就在这时,钱广安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嚷嚷道:“死了死了,我的作业还没有做,大头辉,作业快借我抄一下。”
苏志辉正用树枝在逗他从树上抓来的螳螂,听到这话,抬起头震惊道:“我们有作业?”
得了,比钱广安还不如,好歹钱广安还知道有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