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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玉匣寸寸裂开,丝丝缕缕的血线从那截鲜红龙骨疯狂中涌出,层层缚住庞大的蛟躯。
玄虬君心中大骇。
??他竟然不知道砚莲生是什么时候换掉的那节龙骨,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对。
这竟然还一个困龙阵。
即便此阵简陋、仓促,威力不足原版的百分之一,只能干扰他片刻,玄虬君也还是无法相信。
一个小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还能瞒过他的眼睛?
玄虬君沉浸在震惊中,以至于下意识忽略了跟前的剑。
他意图将少年拍成肉泥的一爪不是被挡住,而是途中就被拦下。
这是一个更快,更加主动的动作。
比起困龙阵,那名从始至终都未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威胁更大。
李听眠已然挥开蛟爪,反手向墨蛟冰冷的眼球搠去!
长剑笔直地刺入蛟龙的眼。
江河是水族的主场,优势本就在玄虬君。
更不要提还有修为上的差距??虽然玄虬君真的已经很老了。
若玄虬君不管不顾,直接遁入江中,强行走蛟,他们根本拦不住。
既然已经无法周旋,继续靠谈判拖延时间,他们就要激起玄虬君的怒火。
绝不能让这头老蛟反应过来:化龙,才是他的首要之急。
剧痛之下,墨蛟发出一声牛鸣般的长啸,身躯翻滚,腾空而起,狠狠撞向河岸。
砚莲生忙向四方借土,生出一堵长墙,稳住摇摇欲坠的堤坝。
一瞬地颤,拔山搬海的巨力被尽数化解,少年面色也跟着苍白些许。
他匆匆叮嘱李听眠道:“蛟天生巨力,鳞甲坚硬,非神兵不可破,你尽力拖住就好,千万不要硬碰硬!”
江潮掀涌,巨浪滔天,蛟躯腾挪之间,红线一根根断去。
杀意澎湃,遍布威压的雨水中。
砚莲生看见墨蛟庞大的身形。
它压下来。
李听眠充耳不闻,回之以毫不犹豫的一剑。
少女高高跃起,挥断四面八方袭杀而来的冰雨,斩向蛟的前爪??正是先前试图攻击砚莲生的那只。
在她看来,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头蛟想杀砚莲生,还有她。
她会捣烂这头蛟。
玄虬君不闪不避,硬生生将剑挡下,甩尾向李听眠。
和蛟相比,人的身躯何其脆弱,这一击沉若千钧,一旦被扫中,非死即伤。
就算李听眠已经提前避开,还是被蛟尾带起的狂风撞进水中。
“李姑娘!”
砚莲生心急如焚,突兀开口:“玄虬君,两千多年前那条为祸江北,险些被一剑劈成两截,匆匆断去半边尾巴的黑蛇就是你吧!”
很久之前,那道用来避水的术法就已经破除了。
他要维持江坝不倒,无暇探查水下的情况。
要救李听眠,只能将墨蛟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
砚莲生之前就注意到,除却那道贯穿右眼的疤痕,玄虬君尾部亦有残缺。
积德行善,庇佑一方两千年的蛟君乍然被和恶妖联系到一起,不可能不怒。
……更何况,那条黑蛇很有可能就是玄虬君。
同样是两千多年前,曾有一位出自北溟,在当时赫赫有名的剑修。
他偶遇蛇妖食人,想也不想便拔剑斩之,没想到黑蛇果决,竟然直接断去小半边尾巴,逃进水中。
剑修后来特地将这件事写进了自己的练剑心得,提醒自己一旦决定拔剑,出剑时就不要留下任何余地。
而玄虬君在那之后几十年才突兀出现,名声鹊起。
“善不够善,恶不够恶,两千年间,共计二十七头化龙的蛟中为何会没有你的名字,你自己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玄虬君。”
少年如此叹息。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墨蛟出离愤怒。
砚莲生于是知道自己说中了。
玄虬君,就是当年那条不知所踪的黑蛇。
愤怒过后,接着便是极致的冷静。
“吕修邈不会来了。”
玄虬君彻底撕破了脸皮,冷冷道:“你会想到拖延时间,我难道就不会担心有人破坏大计?”
“你猜他赶到需要多久,发现并破除我的结界又要多久?”
“但马上,你就会死在这里。”
李听眠乘剑而出,看到的便是无数透明利刃一齐射向砚莲生的一幕。
砚莲生无处可避。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也不想便闪至少年面前。
剑气森朔,共计绞碎五千三百九十七滴雨。
少女险之又险地拦下袭击。
……但还是漏去了一道。
李听眠没有去管。
有血滴落。
雨刃划破她的脸颊,带着彻骨的,连魂魄也能冻结的寒意。
“砚莲生。”
她开口喊少年的名字,平静得好像自己不曾受伤,“帮我拿一下剑鞘。”
左手抓着剑鞘,她有点不方便。
砚莲生怔怔。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某种特殊原因,体内真气彻底耗尽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死的。
这也是他敢留下阻止的最大倚仗。
只要李姑娘不出事就好。
……本来也是他连累的李听眠。
他太过自负,小觑了玄虬君。
直至怀中一沉,落入一截朴实无华的剑鞘,少年才彻底回神。
他想喊李听眠走,那道娇小的身影却已经彻底远了。
少女同蛟龙斗做一团。
剑气和无处不在的雨水对撞,蒸腾出弥天大雾。
李听眠踩在蛟背上。
脸上那道伤口还在流血,可雨水已经再近不了她身。
几番碰撞之后,她已经完全熟悉了战斗的节奏。
墨蛟的力气确实比她大,但她更快,也更加灵活。
只一剑斩不破鳞甲,砍不下它的爪子,那就连续再挥两剑、三剑,直至切断为止。
下方,砚莲生不自觉抱紧剑鞘,屏住呼吸,越看越是心惊。
不过短短二十息,玄虬君身上已然负伤,爪上隐约可见白骨。
墨蛟重新冲入江中,少女紧追而下。
哪怕在江面打斗,李听眠也只在开始时不慎落水一次。
然后,再同玄虬君缠斗,她已经可以如履平地,稳站在茫茫的澜水之上。
恍惚之间,砚莲生好像明白了她师父没有教过她剑法以外的任何事物,除去剑术她也什么都不会的原因。
因为没用。
只会浪费时间。
李听眠根本不必特地去学术法,记住那些引导真气,控制真气走向的辅助口诀。
不管是什么,似乎只要战斗需要,少女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通晓,应用。
仿佛她是专程为此而生的。
她是剑。
她的对手,则是用来磨剑,让剑更加锋利的石头。
这是一种何其可怕,甚至可以说是可怖的天赋。
砚莲生只是隐约有所感受。
直面那些剑光的墨蛟却是亲身体验。
在此之前,他所惧怕的至多不过无法化龙,耄耋老死。
而现在,还多出一把剑。
玄虬君被削去一爪,感受到很久没有出现,又如同附骨之蛆时刻不曾停歇般的惶恐。
往日的影子于此刻重现。
仿佛他又一次碰到自北溟而来,专程下山除妖斩恶的剑修。
两千年过去,他早已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玄虬君。
即便气血衰微,力有未逮,也不应如此狼狈才对。
眼前的少女才多大?
……她及笄了没有?
那只有些古怪的绿色眼睛,终于还是让玄虬君联想起了某片流星般短暂,笼罩过整个人界十三州的阴翳。
同样也是出自北溟。
玄虬君退意横生。
他试图钻入江中,借水遁逃。
李听眠死死钉住蛟的尾巴。
她已经见了血,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
剑随心动,层层杀机锁定玄虬君。
充斥天地间的已经不再是雨水,而是少女霸道冰冷的剑气。
比剑气更森寒的是她的眼睛。
纵使故技重施,断尾求生,放眼天上天下,玄虬君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可以称之为安稳的退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想折在此处,只能舍命一搏。
墨蛟彻底释出凶性,横驾起整条澜水,以风雷之势冲向不远处的少年。
他看准了李听眠先前表现出的在意。
李听眠没有动。
她只是挥剑。
和修炼时不一样。
和之前剿灭水匪,顺手解决撞见的恶人时不一样。
和追杀山中那头虎妖时也不一样。
她好像隐约找到了所谓的“度”。
师父是对的。
下山才会变强,下山后她才能知道怎么样更好地去控制剑,控制她自己。
一剑惊天。
澜水从中间断开。
同样变作两截的,还有来不及反应的玄虬君。
墨蛟赤金的双瞳中只是微微闪过错愕,意识便已完全消散。
??无孔不入的剑气绞尽了它。
砚莲生也没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手忙脚乱地驱使真气,以水填江。
真要让那两段切口无比齐整的大河落下,和走蛟也没什么区别。
哪怕理论上来说他的真气近乎无穷无尽,也很难同时操纵如此多的水。
更不要说它们还很重。
他忙到满头大汗,几乎脱力。
悬着的一颗心稳当落下时,才发现李听眠已经在自己面前站了许久。
少女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咣当”一声。
剑鞘落地。
砚莲生再度体会到那种手脚无所适从的感觉。
“李、李姑娘。”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好厉害啊,你的师父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