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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台东方红-75是老革命。
漆皮脱得比公社宣传栏的标语还斑驳。
履带锈得跟食堂大锅底的糊嘎巴似的,缝里嵌着陈年麦秸泥,咳嗽两声都能震下二斤土坷垃。
老赵说:“开起来没问题,入秋刚检修过,换了缸垫,使唤起来保管跟老叫驴似的有劲道。”
“要不是缺驾驶员,早下乡为咱社会主义秋收工作添砖加瓦去了……”
徐卫东踩着履带往上爬。
有个戴解放帽的中年人拉了他一把:“哎哎哎,同志,干嘛呢?你家炕头啊说上就上?”
刘有余给钱进两人介绍:“这是俺公社红星毛头渡生产队的栾队长。”
栾队长带了三个人来农机站,他们显然也是冲着拖拉机来的。
三个人跟钱进一样戴了红袖章。
但上面不是‘劳动突击队’,是‘工农互助队’。
袖章一样红,地位却不同。
劳动突击队是无业青年,工农互助队是工人。
三人中有个胖青年挺起胸膛,蓝色工装胸口有‘国营海滨第七橡胶厂’字样:
“你们什么人啊?敢在我们七胶面前抢东西?”
另外一个胸口别着‘黄海先锋’徽章的青年轻蔑一笑:
“劳动突击队啊?哪条街道的盲流!”
一听这话,钱进还无所谓,徐卫东当场爆炸了。
正所谓谎言不能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什么是盲流?
1953年月国家发出过一份《劝止农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进而演绎出这称呼。
各街道劳动突击队成员情况复杂,但多数是回城后无家庭接收户口、无单位接收工作的双无回城知青。
有些城里人看不起他们,就蔑称、嘲讽他们为‘盲流’。
平时在街道上碰到这称呼,突击队员们一定会打一架。
现在徐卫东就要开打。
他面色一变提着一对36D的拳头冲上去。
冲劲很大,把老赵烟头都冲掉了:
“给我停下——反了天了!谁动手老子立马摇电话给知青办!”
栾队长和刘会计赶紧拦下双方。
老赵捡起烟头说:“老规矩,先来的开不走,后到的捡漏!”
先来的在抱怨:“你们这里都什么破烂,没有铁牛-55、丰收-35、工农-12吗?”
老赵挥手要赶人。
胖青年赶紧指挥工友动起来:“快找找,它有个手柄,先用减压手柄减小发动机启动阻力。”
“我这里有摇把……”
老赵听后一把抢过摇把:“你们就不会开!”
他也面色不善的看向钱进两人。
钱进尴尬。
他也不会发动这车子。
倒是开车的话没问题,他开过驾驶技术更复杂的履带推土机。
徐卫东却不管不顾爬上车,劳动布工装蹭得油渍发亮。
栾队长又要质问。
他抢先截话,混不吝的说:“这车现在是我媳妇,我想上就上!”
说着故意把操作杆推得哐当响。
“三个新蛋子还想C老B!”
“这是老东方红,得先用拉绳拉车上的副机,小马达起车了,再挂档启动主发动机!”
在车上转了半圈,他很快找到绳子启动了汽油小引擎。
另外边上有个离合器,徐卫东合上离合器,动力传给柴油机。
顿时,轰鸣声震天,黑烟滚滚!
主发动机正常运转了,他又扳回离合器。
顿时小引擎与柴油机动力分离,等他送死化油器,小引擎便熄火了。
这一套连招把钱进看的眼花缭乱。
把老赵看的点头。
徐卫东帅气甩头招呼:“老钱,轮到你上了!”
钱进迟疑:“不好吧,这我嫂子啊!”
刘有余已经兴奋的爬上去了。
他用袖子擦两条操作杆,温柔的像给女人擦脸:
“昨儿个队里娃娃们跟着运玉米,手都磨出血泡了。”
“这下好了,有了它,秋粮能至少早二天进仓!”
车下的栾队长脸拉了老长。
他还不敢得罪橡胶厂的工农互助队,只能自己生闷气。
三个年轻工人尴尬了。
胖青年说:“我那是新东方红的启动方法,我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是五几年的老东方红啊……”
徐卫东成功发动了拖拉机,可他没有多少驾驶经验。
履带车不比轮式车,它不用方向盘,全靠操纵杆来操作前行、后退、转弯。
钱进当仁不让坐上驾驶座。
跟推土机差不多,坐稳缓慢松开离合器踏板,同时轻踩油门踏板、空档换档,拖拉机平稳起步。
工农互助队三人在浓重烟雾里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