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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
萧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几具焦尸也从屋舍中被拖了出来。
算是有了个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却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因为那名少年人又他娘的被烧成焦炭,无法验明正身了。
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以至于再颟顸之人都会有疑心。
连着两次遇到这种恶心的情况,即便是乌古论元忠涵养好,也是瞬间发狂,对着厅堂中的立柱疯狂砍剁。
梁球冷冷看着这一幕,刚想要幸灾乐祸,却想到城外的那些合扎猛安,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之前若是召集合扎猛安,八成可以轻易突袭杀掉乌古论元忠,但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合扎猛安来汴梁,就是为了护送太子。
太子消失不见之时,乌古论元忠还好说话一些,但这些被梁肃诓骗而来的丘八到底会做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梁家拖家带口的,逃都逃不掉。
就在梁球发愁的时候,乌古论元忠终于冷静了下来。
“城门那里有消息吗?”
“没有,都已经戒严了,没有人出入!”
乌古论元忠有些神经质的笑了笑:“阵仗这么大,一个宰执都自尽了,真是厉害!”
“派遣五十人,将这里守好,搜干净!其余兵马,跟我去政事堂!”
说着,乌古论元忠亲手割下了一名年轻人的首级,并将首级刺在了枪头上,也不吩咐其余,只是让麾下一名甲士带着人头全城走动。
毕竟是杀太子,哪怕是杀前太子,也不能这么明火执仗,理直气壮。
但暗示一番还是可以的,就这么游街一圈,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乌古论元忠知道不管萧玉要给谁打掩护,但无论是谁,此时必然趁着人手向萧府汇聚的工夫,将太子转移了出去。
汴梁城这么大,这下子真的是鱼入大海,水进云梦,找都没法找了。
但乌古论元忠还是有些念想的。
因为完颜亮留在汴梁的亲信有许多都是汉臣,都没有蓄养私兵的习惯。
这也很正常,因为既有私兵,又是完颜亮心腹的军事贵族基本都参与南征去了,还活着的依旧都在军中没有回来。
而汴梁城又是新建,汉臣们的人脉与人手肯定不够。
既如此,窝藏太子的汉臣就有可能有一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侥幸心理,将太子藏在政事堂中。
若真是那般,这群相公还真的小瞧他乌古论元忠了。
“梁尚书此番行事果决,竟是唯一来到此地之人,我心甚慰。”乌古论元忠恢复了平静之后,出言安抚梁球,仿佛刚刚那名张口闭口汉家奴之人不是他一般:“我会向陛下为梁尚书请封赏。”
梁球只是冷笑不答。
乌古论元忠也不在意:“此时还望梁尚书与我一起回到政事堂,一起与张相公他们做个说法。”
梁球终于不耐:“元忠将军,你不就是疑我吗?没关系,我的宅邸与亲信家人你可以一并来搜,我绝不阻拦。”
乌古论元忠摇头:“我不是疑梁尚书,毕竟东宫大火之时,梁尚书还在江南,哪里能隔空将太子运出去?只是此时梁尚书手中兵马最多,不得不防罢了。”
梁球叹了一声:“全城兵马任你调动,而这么闹过一番之后,原本还在观望之人说不得就会立即对你俯首,到时候元忠将军你就能聚集数千兵马,如何是我手中兵马最多呢?”
没等对方回答,梁球就继续说道:“也罢也罢,元忠是陛下的爱婿,无论何事,我都应当依你。”
说着,梁球拱了拱手,当先离去了。
乌古论元忠思量片刻,又狠狠在那焦尸上砍了一刀,方才转身离去。
此时汴梁城中的豪门大户已经听到了风声,不少人被派遣出来打探情况,街道上已经戒严,不断有骑士往来奔走。
待到这些人看到乌古论大旗之下,插在长矛顶端的人头之后,不由得俱是失色,迅速向各自主家回报。
若是太子真的死了,岂不是事情就已经定了吗?
很快,就有汴梁城中的高官贵族来到乌古论元忠面前表忠心,然而却都被他敷衍了过去,只说陛下会统一封赏。
随后,乌古论元忠与路万家奴带着那几卷沾血的圣旨,来到了政事堂中。
此时的政事堂中,已经陆陆续续搬来了几名尚书侍郎,张浩与敬嗣晖也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乌古论元忠走到政事堂那巨大的院落中后,就止住了脚步,让路万家奴打开天子旌节,随后让政事堂中的所有人出来接旨。
无论男女老少还是仆从杂役都出来,听旨。
片刻之后,乌古论元忠站在了台阶之上,看着由张浩与敬嗣晖两名相公带头的一众官员,站立在自己身前。
而后边更远处,还有不少甲士驱逐着这些高官的家人在这里汇聚,一些见过太子完颜光英的内侍正混在其中,以作观察。
敬嗣晖见院落中的人越来越多,出列说道:“元忠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行北魏河阴旧事吗?”
乌古论元忠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敬嗣晖不语。
而已经赶来的石据将一个蜜饯扔到了嘴里,扭头对好师弟梁肃说道:“你看,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梁肃默然不语,只是看向了自家兄长,余光则是看向了跟随梁球而来的几十名甲士。
此时甲士站位有些分散,三三两两的站在台阶之下,扶着刀,看向了敬嗣晖以及那些高官。
你还别说,这个架势确实大有致敬历史,举办汴梁潜泳大赛的意思。
乌古论元忠冷冷开口:“敬相公这是何意,我这里有陛下的旨意,难道身为相公,你要抗旨不从吗?”
敬嗣晖回头看了看自家妻儿老小,见到各个大门都有甲士把守之后,终于死心,随后转身看向乌古论元忠:“那是你的陛下,一个叛逆之辈罢了,我的陛下还活着!”
乌古论元忠怒极而笑,指着敬嗣晖大骂出口:“好啊,今天一日之内见到两名忠臣,也算是我开眼了。你们这些忠臣,在逆亮当政时毫无作为,弄得天下疲敝,民怨沸腾。可到了此时,我等要拨乱反正的时候,又跳出来说
忠义!
你的忠在哪里,义又在哪里?!“
敬嗣晖刚要出声辩驳,却只听得身后一阵喧哗。
“太子......他是太子!太子在这里!”
有宦官尖细着嗓子大声喊叫,但随即就是一声惨呼。
一名健仆上前,一拳打翻了宦官,随后大脚狠狠踩断了他的脖颈。
“哈哈,原来......原来还真的在这里。”乌古论元忠看着那名虽然有假胡子,头发也都剃光的少年,不由得神经质的笑了几声。
这下他终于细细辨认清楚了。
回头望向少年之人皆是惊惧,纷纷四散而逃,瞬间就将主仆八人暴露在了人前。
完颜光英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扯下了假胡子,对着乌古论元忠躬身一礼:“大师傅,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乌古论元忠望着这名学生,罕见的产生了一丝羞赧的情绪,随后就抛掷脑后:“光英,我杀你,不是为了私仇。”
完颜光英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弟子自然知道,所谓覆巢之下,并无完卵。但既然不是私仇,只杀我一人可好?”
乌古论元忠只是犹豫一下,方才看向了敬嗣晖,咬牙说道:“我说了,这是国事,不是私仇!老匹夫,你诓骗萧玉替你送死的时候,可曾想到此刻?!”
“与萧相公一起死的,是老夫的孙儿敬文方!”悲愤大喊了一句,敬嗣晖回头说道:“殿下!陛下还没有死,一切尚有可为!万勿放弃!”
乌古论元忠瞪着敬嗣晖,缓缓拔出刀来:“老匹夫,你不觉得此时说这话,有些晚了吗?”
敬嗣晖哈哈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悲愤之意,他回头大声嘶吼:“大金国难道就没有忠臣了吗?”
乌古论元忠刚要出言嘲讽,顺便让甲士上前将完颜光英揪出来,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喊。
“自然是有忠臣的,诸位,随我扶保太子!”
乌古论元忠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了梁球。不知道他究竟发什么疯。
这厮若是要扶保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力气来寻找太子,让太子藏好不好吗?
然而还没有等乌古论元忠想明白,梁球身侧的把里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花,举过头顶,狠狠一拉绳索。
太阳西斜,日光昏暗,烟花在政事堂的正上空绽放开来。
“合扎猛安!杀逆贼!”
说着,十几名混进梁球麾下的合扎猛安甲士拔出兵刃来,对着身侧的完颜雍一派甲士放肆砍杀。
乌古论元忠麾下的甲士,尤其是卢万家奴的兵马今天长途奔波而来,还没有歇息片刻就去攻打萧府,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此时面对合扎猛安这等精锐中的精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片刻之后,几十甲士就被杀的四散而逃。
石琚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将手中的果脯重重一扔,心中却已经将事情梳理清楚:“你......你们是要将太子劫走!是仆散忠义对不对!这个死脑筋居然真的......”
“不对!”石琚突然大吼道:“是合扎猛安!你勾搭上了合扎猛安是不是?中路军十几万人,心思各异,有许多是辽东部族,仆散忠义也不可能一言而决!”
梁肃快速向后退了几步,就在混乱的战场上对着石琚深深一揖:“师兄,你当真是聪明,若是早来两日,说不得早就勘破了局面,但此时此刻,你还有何办法?”
的确没有办法了。
混乱已经蔓延开来,不仅仅是合扎猛安,梁球麾下的甲士同样加入了战斗,卢万家奴也开始了反击。就在高官与他们家眷的惨叫呼喊声中,双方甲士混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