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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慈的病,是一个多月前突发的。
所有的大夫都说是年轻时受过的重伤没有好全留下了病根,现在病发,身体如雪崩一般,颓势难挡。
他们用尽全身功夫,一碗又一碗药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更有甚者说,任慈的命可以用药来续,但是最多三四年,再往后就撑不过了。
叶淑贞为此,食不下咽,半夜也不敢离开任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自己也日渐消瘦下来,整个人弱柳扶风。
一说到任慈的病情,她言语间的哀伤就如同开了一样,止不住地倾泻。
从发病前的身体情况,说到他年轻时受过那些伤,再说到见了多少大夫,开了多少药。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说到最后哀伤之下难免泣不成声。
曲泠小声安慰着叶淑贞,南宫灵说道:“母亲和父亲平日里恩爱无比,父亲病重实在是难以自持,还请曲神医见谅。”
曲泠道:“无妨。”
任慈的院子就在正堂后边不远处,周围密密麻麻的乞丐把守着,当真是一个水泄不通里外不露。
他们看到南宫灵,齐刷刷打开了门:“少帮主好,夫人好。”
南宫灵颔首:“我和母亲带神医去看看父亲的病,你们要守好了。”
他们大声说是,让开道路。
曲泠隐隐感觉不太对,白玉魔乞的事情就是一根刺,她无法以看任慈儿子的眼光去看南宫灵。南宫灵身上应该会有的,任慈留给他的人品滤镜早就在听到白玉魔乞的消息时,就碎的稀巴烂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她一开始就没把他当个好人。
曲泠去看叶淑贞,这位在此时的丐帮,理应保有最高声望和威严的人。
她先是不说话,等到走到她前面的南宫灵侧身让她先进去,才说:“花家主盛情好意,为我们请来了曲神医,是应该要好好谢谢的,不如灵儿你去给花家主提笔休书一封,要是太慢了,总让人以为我们礼数不周。”
南宫灵笑容不变:“这好办,我陪着母亲看完曲神医看诊,再去写也是一样的,不能亲耳听见曲神医为父亲做诊断,我心中难安。”
叶淑贞叹了一口气。
她蒙着面纱,可是有一瞬间,曲泠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她对恶意不是很敏感,甚至能说有些迟钝,可对善意或求助之类的事情,谈得上敏锐,这也许是医者的本能吧。
可她又摸不准,对话要是说成是寻常母子的聊天也说得通,但时间又由不得她思考。
曲泠想着,手指动了动。
她站的离叶淑贞很近,这么一动,碰到了叶淑贞的手心。
顿时曲泠全身一寒。
叶淑贞手心全是汗。
她面对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手心全是汗。
她的丈夫躺在院子里,管事权交到她的儿子手中,她现在要和儿子一起去盯着丈夫看大夫,可她手心全是汗。
曲泠心一横,做出了她的决定。
南宫灵绝不是心善之人,叶夫人至少比他可信些,她有这个反应,那就一定要把南宫灵踢出去。
她后面又不在丐帮周边待,南宫灵记仇就记仇呗。
曲泠抿唇,道:“刚才忘记说了,我看诊的时候习惯旁边人少,不喜陪同之人超过一个。”
神医有些怪癖,都是能谅解的。
她睁眼说瞎话,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实情的阿飞装鹌鹑。
南宫灵愣了一下,开始反驳:“我听闻曲神医开过义诊,诸多百姓排起长队………………
“灵儿,不要冒犯神医。”叶淑贞训斥道,“神医开义诊是因为医者仁心,但你怎可用仁心来强求神医?“
辈分的压制就在这里,至少现在叶淑贞只要能站在高地上,南宫灵就不能把话说完。
他只能心里有什么都要往肚里吞:“是,母亲,是我太莽撞了,冒犯了神医。”
一个回合结束,南宫灵必须退场。
他告辞,去给花父写回信,走之前吩咐乞丐们:“你们要守好院子,听见了吗?”
看见他彻底走远了,身影完全消失,叶淑贞才往前走一步:“两位请跟我来。”
走进院子,屋子周遭也有五六个乞丐把守。
叶淑贞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私下她冰凉的手,指尖摩擦了曲泠的小拇指,腿迟迟不迈下一步。
曲泠很努力地在思考,思考的结果就是去和阿飞说:“你守在外面吧。”
阿飞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要被赶,先是露出了[???]的表情,随后对曲泠的信任占据了上风,看见曲泠在对他使眼色。
他心领神会,正正站在门外。
狼一样的少年剑客,本来看起来就不近人情,刻意流露出杀气则更显得锋利异常,好像谁来了都要挨他一剑。
事实上也是如此,让他出了剑的人,只有曲泠拦住的一个活了下来,其它人都在一眨眼的功夫被了结性命了。
周围的乞丐被他所威慑,纷纷后退,一转眼,屋子旁边就以阿飞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无人地带。
任慈躺在床上,病情让他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命薄如纸。
凭一己之力振兴丐帮,在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笼罩下还能叫丐帮如日中天的人物,有一张和他风评一样和善温柔的脸。
他长得不是很硬朗,有几分书生气,只是昔日的名现在消瘦了许多,在这么下去不出半年,就要变成一副骨头架子了。
任慈紧闭双眼,他睡着了。
叶淑贞坐在任慈床边的凳子上,低垂着头。
曲泠清晰看见,有一滴眼泪滴出了面纱,砸在了地上。
也只有一滴眼泪的时间给叶淑贞难过,她都没有擦去自己的泪水,抬头:“曲神医快坐吧,我跟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