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更新快,无弹窗!
在半炷香之前,荷回没想过自己骑的这匹马会出现状况。
荷回在家骑过骡子和驴,原本远远瞧着,觉得马跟它们没什么不同,可到了跟前,却没想到它这样高大。
李元净将马牵来时,荷回有些打退堂鼓,问:“小爷,不知马厩里可有稍矮一点的?”
李元净轻睨她一眼,一副她有眼不识泰山的模样。
“这匹马可是小爷的宝贝,从小跟着我,是父皇专门着人从辽东马市上淘来的精品,性情温顺,通人性,又好养活,小爷我初学骑射,就是用的这匹马,小爷怕方才那匹你训不住,专门挑了它来,你还不领情?”
一朝王爷专门为她一个平民挑选马匹,这自然是天大的恩德,荷回不敢说什么,只能行礼致谢,感激涕零,“多谢小爷。”
本以为李元净不过是哄她,随便说说,等荷回坐到马背上之后,才知道他所言不虚。
这马确实很温顺听话,跪下将她驼起来之后,便一动不动,李元净发号施令了,才抬脚慢慢往前走,摸它脑袋,它还会冲人甩尾巴。
意外发生,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儿。
马先是不听指令,在原地来回打转,险些将荷回从马背上甩下来,被李元净勒住缰绳抽了一鞭子后,忽然扬蹄咴咴嘶鸣,彻底不受控制。
四周景物逐渐变得模糊,好似风一般,不间断地唰唰‘从后退。
荷回整个人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抱住马脖子,感觉下一刻就要被甩下去,成为马下亡魂。
正不知所措间,忽听得有人远远朝自己道:“勒紧缰绳,来回变换缰绳位置!”
风太大,听不清声音,荷回以为是哪个锦衣卫追了上来,心中渐渐有底,听话照做。
然而不知是她操作不得当,还是马儿对她有敌意,左右拉缰绳之后,马变得愈发暴躁,来回甩脑袋,荷回的半边身子已经快要掉下去。
马跑得越发快。
那人追上来,在她左后方沉声道:“双脚夹紧马腹,不要抱马,起身后仰。”
宁王?
多半是太后让他来救自己的,也是,这马是他的,自然是他最是知道该如何制住它。
荷回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照着他的话做,双脚紧紧踩在马镫上,半上身抬起,微微往后仰。
马儿果然比方才慢了些许,她正要高兴,然而下一刻,马却忽然再次加快速度,幸亏荷回反应快,才没被立即甩出去。
马跑进一处林子里,细小树枝不住刮在身上,只是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刺痛。
眼瞧着就要撞上一根又长又粗的大树枝,荷回手脚冰凉,只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要当真变成肉泥了,对身后人恳求喊道:
“小爷,若我死了,万请将妾的尸身送回家乡,埋在奶奶和娘亲边上,若您答应,妾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话音刚落,人已经要撞上那根粗树枝,电光火石之间,荷回却觉腰间忽然伸来一条有力的臂膀,随即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揽到另一条马上。
缩在男人怀里,惊魂未定,荷回等马渐渐停下,方才缓缓吐出一句:“………………多谢小爷。”
然而刚抬起头,瞧见对方那张脸,整个人直接怔愣住。
皇帝垂眼望着她,冷笑一声,“怎么,瞧见朕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小爷,失望了?”
荷回张了张口,整个人正在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意外包围。
怎么会是皇帝?
马上救人这样危险的事,一向由锦衣卫负责,皇帝万金之躯,应该稳坐庙堂,怎么可能冒着损害龙体的风险救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定是她瞧花了眼。
甩了甩脑袋,再次睁眼瞧去,视线中,却还是那张眉眼深邃,卓尔不群的脸。
荷回即刻就要挣扎着下去,被皇帝紧紧揽住腰,沉声道:“别动。”
“若是你想摔散架,就继续。”
皇帝的声音凉飕飕的,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荷回即刻老实,不敢动了。
今日出门大约是没瞧黄历,也不知是惹上了哪路神仙,她明明是应宁王之约过来瞧马球的,却总跟皇帝搅和到一起去。
先是被人推进皇帝屋里,不得已为他更衣,还险些被宁王发现,之后便是骑马受惊,被皇帝所救,窝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荷回心中暗暗期盼着此刻千万别有人追上来,否则瞧见他们这幅样子,自己要如何说得清。
皇帝敛眉瞧她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单手拽住缰绳,就这么抱着她坐在马上往前走。
荷回骑的那匹叫踏云的马,此刻因为撞树,已然摔倒在地,至今还没起来。
“坐稳。”皇帝留下这一句话,便翻身下马,来到踏云跟前,摸了摸它的脑袋。
踏云挣扎着起身,脑袋拱了拱皇帝的手。
见到这一幕,荷回方才想起宁王的话。
这马,是皇帝送给他的。
难怪同他这样亲。
正当荷回感慨时,忽然见皇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不由分说,扎进踏云的头颅之中。
荷回身子一凛,瞬间怔住。
血顺着马儿头颅一点点往下滴,落在皇帝的鞋面儿上。
皇帝转过身来,神色一脸淡然,朝荷回道:“帕子。”
荷回回过神来,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条绣着荷花的汗巾来,下马恭敬递给皇帝。
“发过疯的马,不能活。”皇帝缓步走到她身侧,拿汗巾慢慢擦匕首上的马血。
血腥味儿钻进荷回鼻端,令她一阵又一阵胆寒。
“走吧,回去。”
皇帝翻身上马。
荷回站在那里不动。
皇帝静静看着她。
荷回张了张口,恭敬道:“可否请皇爷先走,民女,”她顿了顿,“民女待会儿再出去。”
皇帝自然知道她是不想叫别人看见两人在一块儿,眸色沉静,“随你的便。”勒着缰绳,转身骑马走了。
荷回猛松口气,回头瞧了眼那匹被爆头的马,扶着树干喘气。
不多时,锦衣卫果然寻了过来,瞧见眼前场景,并没说什么,为首的锦衣卫统领下马恭敬对她行礼:“姑娘受惊了,外头有轿子,请姑娘上轿。”
荷回点了点头,被宫人扶着走出了林子。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搅重阳节的气氛,荷回因受了惊,提前回去,皇帝则又回到马球场上,瞧了几场比赛,同安王他们交谈,直到夜间方散。
安王问:“小姑娘没事吧。”
皇帝目光静静瞧着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的健儿,不在意道:“不知道,这要问镇抚司的人。”
安王奇怪:“皇兄不是去救那姑娘的么?”
皇帝说他想多了:“朕是为了那匹马。”
安王笑:“是臣弟记性不好,竟忘记皇兄一向爱马如命,只是没成想这么多年都没变。”
皇帝也跟着弯起唇角,拍了拍他肩膀。
夜间,皇帝正伏在案上批奏章,听见动静,抬头瞧了眼进来的王植,问:“查出来了?”
王植道是,“踏云右边后腿的马蹄铁上,被人动了手脚。”
皇帝听罢,手顿了下,道:“你觉得,这动手脚的人是谁?”
王植摇头:“奴婢不知。
皇帝换了种问法:“你觉得他们针对的是谁?”
那马是在沈姑娘骑的时候受的惊,针对的人自然是她,然而王植同皇帝一样,都不这么看。
教沈姑娘骑马,是太后的一时兴起,宁王最开始,是有些不乐意的,那么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指使底下人为马临时换一只马蹄铁,还不被司礼监查出来。
皇帝抬了眼,半晌,忽然道:“定难余孽可有消息了?”
二十年前,他的堂兄登上帝位后,急于削藩,率先拿几个实力最弱的叔伯兄弟开刀,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藩王们人人自危,不知小皇帝的屠刀何时就要落到自己头上。
先帝当时拥兵最重,声望最高,想着是否要将兵权交出,以保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他最小一个弟弟齐王的死,彻底改变了他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拿起刀枪,为自己和他们一家老小拼出一条活路。
齐王声势最弱,平日里只喜欢吟诗作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小皇帝也不放过他,最终得他在家中同妻儿**。
齐王这样对皇位无半点威胁的人,小皇帝都不能容他,更何况先帝?
于是他们一家直接造了反。
自然,造反要有个名头,那便是清君侧,先帝将此举定为‘定难‘。
取安定灾祸之意。
他的那位皇帝堂兄虽然死了,可却残存不少效忠他的势力,这些人在民间大肆宣扬他们的主子还活着,暗地里招兵买马,四处作乱。
先帝在时,便一直派人围剿他们,杀得七七八八,近些年才安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