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立在地上,对着营门外红披风枣红马的高仙芝叉手说道:“李嗣业欢迎高将军莅临做客。”
高仙芝翻身下马,随从们也下马,跟随在将军身后朝着营门而来。
李嗣业与他结伴而行,伸手邀请引路沿着坡道往土堡而去。高仙芝目光扫视营中布置,并暗暗点头。
整个军营运作井井有条,守值士兵严守岗位站立笔直,并且有亲兵来回巡逻查岗。擂台上的打斗依旧进行,下方各团的兵卒们坐成方阵,腰背挺直,没有千奇百怪的坐姿,倒宛如千篇一律的陶俑。擂台所在的位置,营墙和哨戒塔都能够看得见,但值守兵卒们并未被热闹所吸引,全部站立面朝向营门外面,无人坐卧,更无人闲谈。
高仙芝暗暗心惊,李嗣业跟随夫蒙灵察回京叙功不过是在今年三月,也就是说他接任跳荡营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来之前并未通知对方,也不可能做出准备,就算预演给自己看,到不了这种地步。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把跳荡营刻下自己的烙印,他高仙芝知道这有多难,所以心中的震惊也无以复加。
他眯上眼睛,复又睁开,目光朝向擂台,两个披甲兵卒正在用木刀捉对厮杀。他能看得出来,这真是在拼命,而不是留有余地的切磋,从两人挥刀的力度,以及躲避时的动作,还有兵卒神情的紧张便可分辨出,除了兵器为木制外,其余均与实战格斗没有差异。
对于李嗣业,他心里倒是越发看不透了,这还是那个仅仅有小伎俩的葱岭守捉使吗?
“高将军请。”
“哦。”高仙芝掩饰住脸上的惊羡目光,恍了神才又回头,在李嗣业的邀约下往土堡走去。
“我听说你以五十人做跳荡敢死内应,智取怛罗斯城,得到了陛下的亲自奖赏,连升两级。中郎将虽然只是散官,但有四品的品轶,也是前所未见。”
李嗣业呵呵一笑,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自谦显得虚伪,若自夸倒显得狂妄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见到圣人,花萼相辉楼的庆功宴,我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是等了两天后,去平康坊的留后院点卯,夫蒙都护亲自宣了敇旨,我这才得了消息。”
“不管怎样,你都是安西的官员历年来升得最快的。”
两人步入厅中,李嗣业邀请高仙芝坐在毡毯上,自己则在他的对面跪坐下来,叉手说道:“我这地方简陋的很,也没来得及准备茶具,所以只能请你干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我且是过来看看你,想不到这短短两年时间内,我因故在于阗停滞不前,你立下功勋,倒是快把我给赶上了。”
李嗣业连忙补充道:“如今将军回来担任焉耆镇守使,不正是时来运转,即将步步高升了吗?”
“呵,这我倒要借你吉言。”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李嗣业便感觉到高仙芝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微妙,远没有上次他被贬路过拨换城,两人的交谈时的畅快了。人和人关系的保鲜期,竟然也是这样易于变化,难以捉摸。
高仙芝起身告辞:“今日造访,正是应了孙权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嗣业你变化很大。如有机会我们再聚,我暂时就告辞了。”
“那我送送你。”
他跟随在高仙芝的身后走出土堡厅堂,高将军的十二名随从牵着马依次跟在身后。李嗣业多看了这些人几眼,随从们神情冷酷单调,眉宇间收敛杀气,应当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高仙芝底蕴比自己深厚,他在西域为将经营多年,手底下积攒的人才,应该远胜过自己手下的田珍藤牧燕小四等人。
段秀实不在此列,段和他一样,都是不可估量的变数。
坡道下方校场周围突然发出了欢呼声和鼓掌声,擂台上披甲的少年高举起了手中的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