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有些语无伦次:“他,他……他是,他是我弟弟。”
李嗣业用马鞭挑着这俘虏的下巴将他抬起头来,这人目光桀骜且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看上去是比身边的兵卒面嫩。
他双手抓住俘虏的左衽往两边猛拉,露出里面熟绢做的里衣,又拽开兵卒的衣襟,里面却是褐麻。
李嗣业嘿笑道:“他穿细绢你穿粗麻,你们兄弟俩生活差距挺大的嘛。”
这兵卒嗫嚅着:“我兄弟他是……”他实在编不出理由,只好垂下头去。
“阙啜特勤,是我揪你出来,还是你自己站出来”
阙啜自知逃脱不过,只好双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从地上站起来,高抬着下巴冷傲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阙啜特勤。”
李嗣业扬起马鞭猛抽下去,阙啜的右脸侧到脖颈处印出一道青红的鞭子印,使得他倒吸凉气却依然咬紧牙关。
“一个臭俘虏,你跟我拽什么拽信不信我让你全家整整齐齐升天。”
阙啜又抬起头,眼角依旧狰狞地抽动着,李嗣业又抽了一鞭子,再一鞭子,直打得他服服帖帖不敢再抬头。
“跟我来。”
他将阙啜带到了夫蒙灵察面前。
中丞也是累得够呛,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裸岩,发出了呼噜噜的鼾声。李嗣业不忍打扰周公托梦,站在一边等着他。
阙啜暗暗攥起了手心,他离这个唐军主将只有一丈半远,或许只要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就可以将其挟持住,可他手中没有刀。对方的刀靠在岩石上,他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这把刀,架在其脖子上。若能在众敌之中将此人挟持回去,父汗也许会原谅他的失败。
他最终放弃了所有的妄想和打算,没有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况且他实在是不想死。
夫蒙突然睁开眼睛,双目透彻上下扫了他一通,让阙啜打了个冷战,对刚才的胡思乱想未付诸行动感到庆幸。
“嗣业,这个俘虏这是莫贺的儿子”
李嗣业在旁边叉手:“没错,这是莫贺达干第三子。”
夫蒙灵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对其并不感兴趣,摆摆手道:“莫贺的儿子留他做什么,杀了算了。”
阙啜的双腿软了一下,他想要活命,但是身为可汗之子的尊严不允许他求饶,只得闭上眼睛,等着李嗣业的刀劈下来。
谁知李嗣业却上前一步,躬身对夫蒙灵察叉手道:“中丞,杀了不如留下,或许对于劝降莫贺达干有用。”
“莫贺达干自知被俘必死,怎么可能投降”
李嗣业犹豫了一瞬,回头对亲兵挥挥手,将阙啜拉了下去。
“中丞,为何一定要在突骑施人面前杀莫贺达干”
夫蒙灵察抬头歪着脖子凝眉思索:“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昔日突骑施黑黄二姓相争,吐火仙可汗兵败被俘押往长安,被封了金吾卫大将军,莫贺达干也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怎么可能”夫蒙哼了一声说道:“他派兵伏杀了史昕,使继往绝可汗家族绝嗣,就算我能够饶他,圣人也绝不会饶过他。”
李嗣业压住喉咙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末将的意思是,死人也可以封官。”
夫蒙灵察提起精神:“说得再详细一点。”
“莫贺达干自诩为黄姓可汗,也在黄姓部族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若在突骑施人面前处死他,忠诚他的黄姓部众必然生怨,这对黑黄二姓之间的调和也极为不利。我们可以当众宣布,莫贺达干若能真心投降,可举家迁至长安居住。至于他进入长安后是死是活,便与我们无关了。只是换一个地方杀,但是效果应该是不一样。”
夫蒙灵察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莫贺达干怎么会相信”
“就算他不相信,我们击败将其俘获,同样也可以押往长安,对外宣称莫贺入长安监视居住,会使黄姓部落的抵触情绪少一些。”
夫蒙灵察咧嘴笑了起来:“某明白你的用意。我堂堂大唐安西都护府,用这种小伎俩安抚人心,连一个莫贺达干都不敢公开处死,如何能威服西域这些突骑施黄姓的人心,用不着我们来安抚,自有后任的突骑施可汗来操劳。莫贺达干吾必杀之,不但要杀,还要当着所有突骑施黄姓杀,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