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衿走出了待产房。
门口很多人都在等候他。
看着他出来,才走进去。
冷漠的从燕衿身边走过。
燕衿喉咙微动。
隐忍着所有的情绪,看着一行人走了进去。
房门“哐”的一声。
重重的关了过去。
重重的,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彻底隔开。
“四爷。”门口处,江见衾在主动叫他。
此刻他手上抱着一个小婴儿。
婴儿没再哭闹,红彤彤的脸颊,睁着眼睛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新鲜的世界。
燕衿转眸看向了江见衾。
江见衾眼眸微动。
一个人的悲伤,真的极大悲伤的时候,真的会感染给另外一个人。
江见衾不知道燕衿用了多大的力气去隐忍现在承受的一切。
他只知道。
他看到的燕四爷。
不再是,曾经那个男人。
那个仿若天塌下来,都可以顶起来的男人。
他说,低哑的声音问他,“要抱抱吗?”
燕衿把视线放在江见衾怀抱着的女儿身上。
他伸手。
把刚刚乔箐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抱在了怀里。
柔软的温柔。
让他已经看不清楚,她干净清澈的眼眸。
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给她解释。
她为什么,没有妈妈。
他抱着女儿,一步一步,离开了待产室。
一步一步。
丢下了乔箐。
“四爷。”江见衾眼疾手快,一把辅助了燕衿。
燕衿此刻身体已经彻底的半跪了下去。
因为太过悲痛。
所以终于,就这么倒下了!
……
半个小时后。
乔箐的尸体被送走了。
秘密送走的。
在燕衿还在昏迷之中。
被遣送离开。
然后,埋葬在了,她母亲程沛之的旁边。
立碑“沈家之女乔箐之墓”。
沈家之女。
不是。
燕衿之妻。
墓碑是提前就做好的。
帝烨命人给乔箐做好的。
墓碑上的字,也提前给燕衿看过。
帝烨说,可以改。
但他,没改。
因为,不配。
自己的名字,不配在她身边。
怕,脏了她轮回的路。
乔箐死后的半个月。
乔治回到了家里。
他见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妹妹。
见到了佩奇。
半个月大的佩奇,已经长了很多小肉肉了,比出生时可爱了很多,即使还不够漂亮。
他伸手去拉了拉佩奇的小手。
小手条件反射的握住了他的手指。
紧紧的握住。
就好像,抓到了依靠。
乔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那一刻突然觉得,在基地受到的所有伤,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发誓他一定要变得很强大。
强大到可以让妹妹不受到一点点伤害。
见佩奇之后。
他爸带着他,去见了他妈。
他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妈要去一个偏远的到都没有房子的地方。
但他还是跟着他爸去了。
去了。
看到了一个墓碑。
墓碑上有一张他妈的照片。
照片中,她盈盈而笑。
那样熟悉的笑容,就好像,还在他眼前。
乔治的眼泪,顺着眼眶,大颗大颗掉了下去。
他记得。
爷爷死的时候。
就躺进了这里面。
所以。
他妈是死了吗?!
他紧咬着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他不会相信的。
他不会相信,他妈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给她说。
他想告诉他妈。
他已经不生气了。
他已经不生气她和爸爸之间的矛盾了。
他理解他们大人的生不由己。
就好像。
他爸不得不送他去基地培训一样。
他还要感谢她,给他生了这么可爱一个妹妹。
他真的好爱好爱他妹妹。
“乔治。”燕衿叫着他的名字。
乔治没有应一声。
他小小的身体,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墓碑的面前,模糊不清的眼眶,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妈,那种在他心里永远都泯灭不去的脸颊。
“对不起,我食言了。”他说,声音很低很低。
乔治猩红的眼眶,眼泪一直不停。
程凯之死了。
现在,他妈也死了。
原本陪着他长大的人,都不在了。
“我没有把你妈真的带回来。以后……”燕衿说,“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大骗子。”乔治突然开口。
哽咽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对,我是大骗子。”燕衿点头。
“你和我妈都是大骗子!”乔治眼泪不停,他怒目的看着他爸,怒目的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不是答应过我,会陪着我长大吗?不是答应过我,会和我相依为命吗?不是答应过我,就算全世界都把我丢下了,你绝对不会丢下我吗?!骗子骗子骗子!”
乔治指着乔箐的照片,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悲伤到了极致。
那天。
乔治守在乔箐的坟墓前,哭到天崩地裂。
那天。
燕衿抱着哭晕的乔治,离开了乔箐的坟墓。
离开之时,天色昏暗。
燕衿回头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看着她似乎在冲着他微笑。
风吹佛着地上的尘沙,将落地的树叶卷起,挡住了他眼前的视线。
眼前早就模糊一片的视线。
乔箐不想……
见到他。
第二天。
乔治就走了。
走的时候,抱了抱佩奇,孤独的离开。
也拒绝了燕衿送他。
燕衿就这么看着乔治离开的背影。
看着乔治的小身板,坐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看着乔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大概不是一个,职称的父亲。
一个月后。
仲诗情搬进了竹沁园。
正式,和燕衿同居了。
半年后。
仲诗情生下了燕衿女儿,举国同庆。
池沐沐就这么看着手机上的新闻,那一刻真的是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手机给砸了出去!
所以。
十月怀胎。
半年生产。
也就是说。
在乔箐刚死的时候,燕衿就和仲诗情,上床了。
她觉得要她是乔箐,真的会诈尸。
一年后。
燕衿和仲诗情举行婚礼。
婚礼当天。
燕衿叛变。
在仲钰榕以仲家长子的身份出现在婚礼现场时,被燕衿当场扣押,送入监狱。
一年半以后。
仲钰榕涉嫌多起杀人案件,涉嫌滥用职权罪,涉嫌私自挪用国家财务罪,判处死刑,死缓二十年,没收其个人财产,以及仲氏家族所有财产。
帝烨被送进了专门的监狱。
说是监狱,倒不如说就是一套,被人监禁的四合院。
里面应有尽有,还有佣人。
燕衿走进这间四合院的时候。
是帝烨落马的半年之后。
半年之后。
燕衿在群众及朝臣的拥护下,坐上了南予国首领之位。
从此,国姓改仲为燕。
他去的时候。
帝烨正坐在四合院的草坪上晒太阳。
陪在他旁边的是,仲诗情。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着他。
看着他只身一个人走了进来。
走到他们面前。
“你来了。”帝烨声音,很轻很淡。
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燕衿微点了点头。
“帮我泡一杯茶过来。”
“好。”
其实,就是想要让仲诗情离开。
仲诗情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她转身走进了堂屋,然后远远的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的在院子里面。
“腿怎么样?”燕衿主动开口。
“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帝烨冷笑了一下。
当时他在婚礼上被他现在扣押,因为试图想要逃走,所以他用枪,直接对准了他的腿部,没有进行合理的治疗,最后落下了病根,倒不是彻底残废,就是走路瘸腿,一到阴雨天气,会锥心的痛。
“我上位了。”燕衿开门见山。
今天。
举行仪式。
“我看到了。”帝烨直言。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这样。”燕衿开口。
眼眸看着晴朗的天空,冷峻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帝烨没有回答。
燕衿继续说道,“我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效忠你,效忠帝家,这是我出生的意义,如果不是为了帝家的事业,我就不会存在。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是真的认定了,我这辈子就应该为帝家,为你做一切。疯狂的被训练,疯狂的被试验,疯狂的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曾经我甚至觉得,在帝家没有完成大业之前,我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帝烨喉咙微动。
他紧握着拳头,继续沉默。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我是你哥。”燕衿似乎,声音停顿了一下。
帝烨也似乎,想起了曾经的那幅画面。
那个时候。
燕衿4岁。
他7岁。
那么久远的事情。
燕衿还记得。
“你说,这个世界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只会信任我一个人。”燕衿默默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