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皇帝说出“不行”两个字,徐成淼不禁一愣。
北衙向来是历代帝王的皇家私兵,其忠君的信念可谓无人能出其右。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陛下为何会拒绝明鉴长史请战的要求呢?
徐成淼的不解,全都看在李坤的眼里,他耐心道:“成淼,你的忠心,朕相信。北衙明鉴司的探员们,也都是朕最得力、最放心的将士。不过,你等毕竟不是战场厮杀的军旅,若论起打仗的本事,比不过同样身为禁军的南衙、金吾卫和御林军。与其让你们这些人才陪朕留在帝都,白白战死,不如去发挥更大的作用。”
李坤拿起龙案上的两个黄帛卷轴,说:“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托付于你。”
徐成淼赶忙起身,拱手道:“请陛下尽管吩咐。微臣定当全力以赴,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个我相信。你们都是死士,也只有死士才担得起接下来的重任。”李坤神色凝重的讲道:“朕命你将这两份密诏随身携带,率领明鉴司全部力量,还有朕专门指派给你的五百御林军精锐,前去保护太子。其中的一份诏书,是授予铎儿兵马指挥之权,可征调号令安北都护府、安东都护府以及河北道、河南道、河东道、淮南道、江南道的各路府兵。其中也包括锐亲王的部队。”
徐成淼心中一紧。这道诏书,意味着将天下大半的军权都交到太子手上,其中的分量绝对非同小可。
他略带疑惑的问:“陛下,是要微臣将太子护送到益州,与朝臣们汇合吗?”
李坤摇摇头:“不,不去益州,就叫他留在中原。朕和胡老将军商议过,此次朝廷各官署迁往益州,是考虑到剑南道地势险要,蜀道有利于防御,而巴蜀地区物产丰饶,是暂避敌军锋芒,保存有生力量的最佳选择。但是,西南乃是偏安之所,保命有余,进取不足。有朝一日若要发动反击,收复我大唐江山,则会因为远离中原,而失去战略上的优势。”
徐成淼同意道:“陛下所言甚是。自古以来都是西打东、北征南,未曾见过由西南巴蜀夺取中华的例子。即便是当年的诸葛武侯,自西蜀出兵,也难有尺寸之功。”
“是啊,所以朕把朝廷的官员们安置在益州,不过是为了将来天下恢复安宁后,能够让他们出川理政,不至于令国家无才可用。但是,若想保境抗敌,还是要有逐鹿中原的决心和勇气才行。朕把兵权交给铎儿,就是要让他在北方站稳脚跟,汇集力量平定乱局。”
李坤目光中闪现着罕见的坚定神色,继续道:“这份密诏,再加上虎符,有胆敢抗命不遵者,形同反叛。明鉴司该如何处置,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徐成淼肃容回答:“请陛下放心,微臣自有雷霆手段。”
李坤点点头,举着另一份诏书说:“另外这份密诏,是传位诏书。若是帝都陷落,朕追随先祖而去,你便将它拿出来,给太子正名。”
“陛下……”徐成淼不忍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热泪夺眶而出。
“哭什么?没准儿朕的运气好,还能挺过难关,多享几年福呢,”老皇帝苦笑道:“这不过就是多做一手准备嘛。同样内容的密诏,尚书令殷俊杰、中书令柳诗名和御史中丞钱泽共同持有一份,作为重要凭证,以保新君即位的顺利完成。”
徐成淼强行压住悲伤的情绪,问道:“胡老将军不持密诏吗?”
李坤叹口气,答道:“唉,胡云天这个老家伙,论起来都快算是朕的叔叔辈了。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帝都,借口自己年岁太大,经不起车马劳顿的折腾,恐怕死在半路上。无奈之下,朕只好应允,也算成全他的一片赤诚。”
“那么胡老将军的家眷呢?走了吗?”徐成淼好奇的问。
李坤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唉,让朕最揪心的就是这一点。胡云天决意留下,他府中便再无一人愿意离去。胡家世代从军,满门忠烈,不算三朝元老胡云天,仅在朕这一朝,胡家就出了十二位封号将军,中郎将、都尉、典军、校尉数十名。除去在外任职的,目前留守帝都的胡氏子弟,算上旁系分支和家兵家将,竟然有两千多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胡府的女眷也多是习武之辈,她们同样披甲上阵,不让男儿。现在,胡老将军家里,上至五六十岁的老人,下到**岁的孩子,几乎不分男女,统统都被编入胡家军,准备保卫帝都。”
徐成淼闻言结舌道:“胡家居然如此烈性?这简直就是妇孺皆兵啊!”
“我大唐有如此的中流砥柱,何惧敌寇强势?”李坤朗声道:“成淼,振奋精神,带着你的儿郎们去给朕完成好使命。要让所有的对手知道,堂堂中华尊严,犯之必亡!”
吱呀——,房间的门被拉开,一个仆役小厮端着餐盘走进屋中。门口处,两名武威军士兵表情严肃的向内监视着。
张波没有起身,兀自看看餐盘上的碟盏,不满道:“又是这些清汤寡水!告诉吴凌,莫要如此作践人!”
门口的武威军士兵笑笑,满脸的轻蔑不屑,其中一个语带嘲讽的说:“詹事大人,您老还以为自己是贵客呢?有这些吃就不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