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晚上七点一刻。
当边最后一道粉色的霞光渐渐隐了下去。
当亮起来的稀疏街灯将秀水东街的地面照成了模糊的昏黄色。
街上的行人流量也与时间同步,变得更少了。
建国门外大街的大马路上还稍好一些。
至少每隔两三分钟,还能见着辆自行车和零零散散的路人经过。
可愿意穿行秀水东街的人,等上七八分钟也未必能再见到一个。
整个城市似乎都在渐渐睡去,即将彻底归于沉寂。
那不用,如此凄凉的街景,也就更显得宁卫民还指望生意能翻盘的希冀万分可笑,错的离谱儿。
于是今和宁卫民打赌的那仨子有点不落忍了,很难得地犯了好心眼。
私底下就去跟宁卫民声儿嘀咕上了。
“哥们儿,我看这情况明显对你不利,你没一点胜算啊。要不咱们刚才打的赌算了吧,就当没这回事儿……”
“就是,大家都是因为三哥认识的,那就是朋友。咱们点到为止吧,大伙儿也别这儿耗着了,一块喝酒去多好……”
“对对,什么钱不钱的,我们也不要了。大家伙开个玩笑而已,哪儿能来真的啊?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去跟三哥,就这么地吧……”。
可哪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们是想给宁卫民一个台阶就坡下驴。
而宁卫民却根本不承情,而且居然还嘴角间带着淡笑嘲讽他们。
“开饭馆的就不怕大肚汉,真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儿。怎么着?你们还想反悔啊?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了?”
“不瞒你们,我这还想加磅呢!要不咱几个再多赌一百块钱怎么样?让三哥给咱作证!”“哎,这么大赢面儿,你们不会不敢吧?这就怂啦?是爷们不是?”
瞧瞧,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
怎么叫自己往死了作啊?
罗广亮的仨兄弟彻底无语了。
心了,这子该吃药了吧?这是要疯啊!
几个人心里的气儿当时就上了头,拿眼神一交流,立刻达成共识。
行嘞,你子既然钱多的没处花,一心要奔丢人去!
我们大伙儿当然也就只能成全你了!
就这样,他们和宁卫民一起去找了罗广亮,共同宣布要将赌注升级,让罗广亮作证!
好嘛,这一出,立刻让罗广亮那些本已没什么精神头的弟兄们,全都精神起来了。
这帮子咋咋呼呼直起哄,也都闹着要加注,赌外围。
不用多,罗广亮本人是惊得目瞪口呆,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费解的看着宁卫民,怎么也想不明白宁卫民心里到底作何打算。
其实还别他们这个几位了,就连冷眼旁观看热闹的“连长”同志。
他眼瞅着宁卫民无比自信的跟罗广亮拍胸脯,都免不了痛心疾首的叹上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摇摇头。
年轻人啊,怎么老爱这么冲动?
毛病啊!自我感觉永远是老子下第一!
外国饶钱就是那么好赚的?这可能吗?
伙子,这大晚上的,连货都看不清颜色了!
人家外国人那是只愿意逛大商场的人,能搭理你才怪呢!
看你一会儿傻不傻眼!
生活就是这么有意思,似乎永远都和大多数人想得不一样。
尽管此时没有人看好宁卫民,几乎人人把他当成了一大傻子。
但仅仅二十分钟后,这些人就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自己才是真的傻。
因为就在七点三十五分,一场久违的惊人大逆转开始上演了!
几乎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对世界的认知。
而这一切的契机,最早的征兆,就是本来静寂的秀水东街,从北向传来了一阵“卡卡”声响。
这种散乱声音在别人听来或许会有点奇怪。
在弯弯、港城、东洋甚至还会引发许多人心生恐怖的联系。
但宁卫民却不一样。
别忘了,他是当过模特的人啊。
想当初集体受训的时候,他几乎晚上要和张士慧一起,陪着曲笑和石凯丽从鼓楼步行到重文门,把这样的声音撒播在京城的马路。
所以一听,他就知道是高跟鞋踩在马路上的动静。
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穿着高跟鞋走过来的人,无疑应是外国娘们儿才对。
于是他一下就激动了,马上有了精神。
果不其然,在他举目观察中,渐渐地就发现从街的远处,溜达过来三个高矮不一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