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见得一子和言思道二人进门之时,都曾依照门口悬挂的“天为棋盘星为子,何人能下?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敢弹?”这幅对联为题,各自诵出一副全新的对联,也不知是不是青田先生定下的进门规矩,不禁心中惶恐。她本就不善吟诗作对,当下只得厚起脸皮,低着头跨过门槛,快步往祠堂里走去。幸好那女童并未阻拦,只是在旁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替老师恭迎谢三小姐。”
谢贻香见这女童相继叫出己方三人的身份姓名,自己却对她口中提及的“老师”一无所知,至今还不敢确认是否便是那位青田先生,又或者是青田先生的传人、后人。所以听到对方这话,她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又怕这女童也要叫自己诵出一副全新的对联,只好含糊其辞,随便点了点头,便快步往祠堂中而去。
只见门后是一处较大的天井,甚是古朴整洁,两旁共有四间对称的偏厅,正对面则是前厅所在,果然是寻常乡野间祠堂的布局,而得一子和言思道此时已相继进到厅堂之中。谢贻香硬着头皮穿过天井,一路踏进厅堂,随后又听“吱呀”一声,却是身后那迎客女童已将祠堂大门重新关上,顿时令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待到进入厅堂,谢贻香才发现当中竟有好些人在场。右首边是六张青竹编造的竹椅,上面依次坐着六个男女,虽然年纪不一、行貌迥异,但看装扮都是囚天村里的普通村民。而在厅堂的左首边,也摆着同样规格的竹椅,却只有三张。如今言思道已厚着脸皮在第一张竹椅上坐下,径直占据首席,一脸悠闲地摇晃手中白羽扇;而得一子却甘居末席,坐在了左首最后一张竹椅上,两只眼睛半睁半闭,显然是在养精蓄锐。
如此一来,这两个家伙便只将当中一张竹椅留给谢贻香。她虽不愿意挨着言思道坐,但逢此场面,也只能强忍心中不快,皱着眉头坐上当中那张竹椅上,被左右的言思道和得一子夹在当中。待到三人坐定,之前那迎客的女童便紧跟着踏入厅堂,替他们三人送来三盏茶水,依次摆放在竹椅旁的几案上,然后便躬身告退,一路退了出去。
谢贻香不敢大意,忍不住偷偷打量眼前这间厅堂,才发现整个厅堂里除了两旁的竹椅和几案,便几乎再没其它摆设,只在厅堂正中挂着一幅青绿山水画,画的是大片群山,又在群山山脚处勾勒出一道淡青色的男子背影,兀自朝着画中山河负手而立,看形貌正是昔日逆转乾坤的青田先生,倒是和谢贻香记忆中青田先生的形貌吻合。除此之外,整幅画上便不见一字提款,更不见一处钤印,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她再看对面右首席位上的六个男女,观其装扮,从左到右依次是一个年迈妇人、一个年轻书生、一个虬髯屠夫、一个刺绣女子、一个田间农夫和一个采药童子,都是乡野间常见的人士,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也察觉不到他们身负武功。而此时这六个人或打盹、或看书、或玩刀、或刺绣、或挠痒、或发呆,竟无一人理会对面左首席位上的己方三人,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除了这六个男女之外,厅堂里便再不见其它人影,可见在此间负责接待己方的人,自然便是对面席位上的六人。
看懂这一局面,谢贻香便向左右两边的言思道和得一子暗递眼色,看他们二人作何打算。谁知这两个家伙也同样不动声色:一个轻摇折扇、笑而不语;一个垂眼闭目、面露不屑。分明是想静观其变,看看对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这么一来,厅堂里虽然合计共有九个人在场,却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场面甚是尴尬。最后到底还是谢贻香先行按捺不住,毕竟自己远来是客,而且细算起来,自己还是那位青田先生的侄女一辈,既是持晚辈身份作客此间、拜见前辈,自己又岂能失礼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