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走了,满怀激情却又深感责任重大地走了,甚至连编辑委员会的情形都没多问,但冯紫英还是向他介绍了编辑委员会构成情况以及运行模式。
日常事务是由总编负责,但是涉及敏感重大题材的选用和定向,需要由编辑委员会共同确定,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来决定。
这种崭新的机制也是马士英从未接触过的,但此时他的心思都被冯紫英略显沉重的“危言耸听”所吸引住了,对于这一点反而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很好奇。
《内参》未来的运行事宜告一段落,冯紫英也算了却一桩事情。
马士英沉稳冷静,陈奇瑜激昂但略显浮躁,这两人互相配合牵制,倒是一个不错选择,孙传庭理性大度,宋师襄执着认真,加上一个风格细腻慎密的许其勋,这个编辑委员会大有可为。
不过高攀龙现在是翰林院学士,日后《内参》的运行能不能像往日与黄汝良那般默契和谐,还要看编辑委员会这帮人的水平了。
送走了马士英,冯紫英又和随后来的陈奇瑜、宋师襄以及孙传庭三人做了一番长谈。
冯紫英对陈奇瑜其实不太看好,觉得此人性子有些偏激而飘忽,不过此人口才极好,煽动能力强,这方面和方有度有一比,加之此人一直在山西士子中有很大号召力,连乔应甲都觉得此子可堪造就,所以冯紫英也只能让其担任副总编辑。
宋师襄和孙传庭二人和冯紫英关系都很密切,此番春闱大比中都名列前茅,自然不必多说。
“好了,《内参》的事宜就交给你们几位了,瑶草来自西南,对西南那边情况更了解,玉铉,大章也应该和你说过一些情况了,我们都很担心未来一两年间西南会生变,但朝廷在这方面却有些迟钝,或者说有些大意,所以下一步《内参》在这方面要集火重点多介绍分析流土之争潜在的隐患,……”
“放心吧,紫英,你刚才都介绍得更详细了,一衷和伯牙也都在呢,我们明白怎么做。”陈奇瑜大大咧咧地道:“瑶草那里我会和他交涉的,他既然是那边人,就应该明白利害关系,……”
“嗯,那我也放心了,玉铉,一衷,伯牙,你们三人馆选庶吉士应该准备好了吧?”这也是今日冯紫英要和他们谈的事儿。
馆选庶吉士意义非同小可,只要具备这个资格,那就意味着未来上限会大大提升,如果正常情况下,庶吉士出身的进士,基本上都能干到正三品,优秀者就能入阁了。
而大周朝非庶吉士而入阁的几乎没有,没有哪个士子不望着入阁拜相光宗耀祖的。
“问题不大。”陈奇瑜很有信心,“咱们青檀书院出来的,时政策论便是强项,而馆选庶吉士不就是考这方面的见识见解么?一衷精于治政,伯牙擅长军务,我么,嘿嘿,……”
见陈奇瑜张牙舞爪的模样,冯紫英和宋师襄、孙传庭三人都忍俊不禁。
尤其是孙传庭,他和陈奇瑜、郑崇俭号称永隆五年青檀书院山西三杰,结果郑崇俭却先拔头筹,给陈奇瑜很大打击,也幸亏此番春闱大比和殿试陈奇瑜成绩都不差,这才让陈奇瑜心里平衡了许多。
“玉铉,可别大意失荆州啊。”冯紫英也笑着提醒,“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但今科江南士人也都不差,庶吉士对于日后意义重大,……”
“放心。”陈奇瑜郑重其事地道:“这等事情上,断不敢有所轻忽。”
“另外就是在北地的工商产业发展上,可能《内参》也要有所倾斜,你们也知道我此番外放一定程度还是受了开海之略的影响,朝廷获益,江南得利,咱们北地却无甚收获,所以我都快被咱们北地士绅给视为叛徒了。”
冯紫英的话让三人都沉默下来。
这个情况他们都知道,也很清楚最大获益者是朝廷,甚至可以说解了朝廷燃眉之急,但北地士绅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他们没有获益,你冯紫英还是北地青年士子领袖,就这么维护北地士绅利益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获益,只是短时间内看不太出来罢了。”孙传庭忍不住插话,“紫英你也无需气馁,终归这些人会明白过来的,单单是边务整饬,九边稳固,就足以说明一切。”
“呵呵,问题是这些人恰恰就是鼠目寸光。”宋师襄也插话,“紫英你说要在《内参》刊文上有所倾斜是指什么?”
“我此番去永平,也算是一个探索吧,准备汇集南北工商实力在永平拓展实业,以煤铁开采冶炼制作为主,一来可以充实边防,二来可以吸引流民,三来可以增加工商税收弥补永平财赋不足,……”冯紫英平静地道:“这些动作多少会有一些响动,到时候你们在刊载文章上,也可以摇旗呐喊一番。”
“你是打算亲自撰文?”陈奇瑜皱起眉头。
“嗯,实践出真知,总要做了,才知道这些事情能不能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们也不必抬高,实事求是地评价便是。”
冯紫英也不确定自己所做的这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效果,地方上的反应如何,以及朝廷又会如何来看待,但是从吴耀青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永平府的地主士绅力量在十多年前遭遇察哈尔人寇边后受到很大损失而被削弱得很厉害,尤其是像迁安和抚宁都是如此,这是一大契机。
没有地方士绅的反对,或者说反对声音小,那么开矿、冶铁甚至开办各类铁料制作乃至于制作火铳火炮这些行业才能更顺畅地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