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柠拍拍她的手,“娘,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大哥——”
丰氏死命摇着她的胳膊,喊了起来,“阿柠,你们才是世上最亲的人!娘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劝宁郡王来见我一面,我自会说服他,到时候你成了郡王妃,你大哥也能保全性命,两全其美!”
谢嘉柠怕她嚷得众人皆知,自己才真的没脸见人,忙道,“娘,你别喊,我去求宁郡王来见你,只宁郡王不同一般人,若是宁郡王不肯,我也没办法”。
丰氏怀疑看着她,“你不会哄娘,没去,转过头来就说宁郡王不肯来吧?”
谢嘉柠故作气道,“娘既然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丰氏这才慌了,忙笑道,“你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又事关你自个儿的前程,娘怎么会不信你?”
丰氏又叮嘱了几句,她病重下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已是气喘如牛,谢嘉柠亲伺候着她吃了药,用了朝食,哄着她睡了,这才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见谢嘉檬急急走了过来,她的手中拿着几支萼绿花白,小枝青绿的梅花,随着她的行走,暗香扑鼻。
谢嘉檬见她出来了,急道,“二姐,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吗?我刚刚去前花园,想给娘折几支绿梅,遇见了宁郡王,说了几句话,就迟了”。
谢嘉柠摇头,“娘醒了又睡下了,我就想着去园子折几支花”。
谢嘉檬这才放了心,“那姐姐你去吧,我先进去等着”。
谢嘉柠点头,一径往前花园而去。
谢家百年繁盛,历代家主又多风雅,园子里奇花异木处处可见,其中又以只在江南一带可见的绿梅最是有名。
谢府的这一片绿梅林正是造流云苑以迎来自江南的娇妻的那位先祖费尽心思牵种而来,除了前花园,便只有流云苑中有一株。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天气却还是阴沉沉的,处处皆是厚厚的积雪,路上的积雪虽已经被早起的下人清扫干净,梅林之中的雪却厚及脚踝,十分难走。
谢嘉柠一路循着梅香,果然进了梅林不多久就见宁慎之一袭雪白狐裘站在一株梅树下仰头看着对面,衣襟处深紫色的貂毛衬得他皮肤冷白,清俊如枝头绿梅。
谢嘉柠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一只麻雀,许是饿得紧了,竟在这样的冷天飞了出来,落在一支落满了积雪的梅枝上。
谢嘉柠轻笑着走近,“郡王好雅兴”。
麻雀被她声音所惊,扑棱着翅膀飞起,宁慎之目送着它飞远了,转头看向不紧不慢走近的谢嘉柠,揖手回礼,“谢二姑娘”。
“郡王怎的一人在此?小叔呢?”
“他嫌冷,不愿起床”。
谢嘉柠噗嗤笑出声来,转瞬又蹙起眉头,“谢家出了这般的祸事,也只有小叔这般心下无尘的,才能睡得着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每个人都会有归处”。
谢嘉柠笑道,“郡王的佛经念得越来越好了”。
宁慎之又抬头看向刚刚的梅枝,明显是不愿与她多说了。
谢嘉柠咬了咬唇,又问道,“那梅枝有什么特别之处,郡王一直盯着瞧?”
宁慎之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今天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谢二姑娘似乎格外话多?”
谢嘉柠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惊又羞,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谢二姑娘若无事,宁某告退”。
谢嘉柠大急,宁慎之已经起了疑心,日后必然会避着她走,他到底是外男,又是那样的身份,刻意避着她,又岂会再让她找到这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谢嘉柠急切间上前一步,微微拔高声音,“郡王留步,听闻赏花宴后,荣和长公主曾遣人来过谢家?”
宁慎之立住脚步,冷声道,“那是祖母擅做主张,宁某并不知情”。
母亲没有骗她!
谢嘉柠精神一振,朝宁慎之福了福,“郡王,谢氏家训虽严,郡王却到底不姓萧,若郡王与长公主有意,我定当说服祖父和父亲”。
宁慎之的声音比脚边的雪还冷上三分,“我无意!”
谢嘉柠急切道,“郡王不必有顾虑——”
宁慎之打断他,“我没有顾虑,若是我真心想娶谁,别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祖训,就算天下人都阻止她嫁我,我也定会想方设法求娶进门!”
谢嘉柠愣住,眼见着宁慎之说完转身就走,她一时情急,竟是脱口道,“宁郡王,我可以让宁郡王得偿所愿!”
宁慎之顿住脚步,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可以让我得偿所愿?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愿要得偿?”
谢嘉柠被他看得心底发寒,嗫嚅了几声,竟是没有胆子说下去。
“谢二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又是重华的侄女,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毁了前程”。
宁慎之再一次转身离去,谢嘉柠呆呆看着他的身影不紧不慢远去,排山倒海般的绝望和愤怒攫住了她,冲得她浑身都微微发着抖。
那绝望和愤怒给了她勇气,她猛地朝宁慎之跑去,喊道,“郡王,这世上只有我才是最方便叫郡王得偿心愿的人!”
宁慎之猛地顿住脚步,等她到了跟前才转身冷冷盯向她,“哦?”
谢嘉柠见他果然停了脚步,恐惧顿时被惊喜压了下去,急切道,“郡王如今所虑者不过郡王府急需一位郡王妃,而她年纪太小。
我自问无论出身、品性、学识都堪与郡王相配,郡王娶了我,便是她的表姐夫,自然又亲近了一层。
她出身高,又聪敏灵透,姑父、小叔都看得眼珠似的,郡王就算虚郡王妃之位以待,七年后,姑父也绝不会同意将她许配给郡王。
但若郡王娶了我,借关系之便,我定叫她吃个暗亏,别说是郡王侧妃,便是妾,她也只能进宁家的门”。
宁慎之茶色的眼珠在落雪的折射下,颜色更浅,定定看向谢嘉柠,“我瞧着她倒像是个烈性的,且不论是仇家还是谢家,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