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正深握住仇希音垂在床头的手,“音音,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自己姓仇,还有仇氏一族和父亲站在你身后”。
仇希音面色微冷,仇正深这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仇正深放开她的手,换了个话题,“你母亲不在,家里没个当家做主的总是不行,我最近在给你大哥物色媳妇儿,等你好了,找个时间回家一趟,给你大哥掌掌眼,我们一屋子大老爷们,这种事实在做不来”。
仇家现在没有掌事的主母,仇老太太和花老太太,估计仇正深都不放心,这样的事自然就要落到她身上,仇希音点头应了。
仇正深又叮嘱了几句,便道,“你们兄妹说话,我出去走走”。
他起身时应是头晕,踉跄了一下,谢嘉棉忙扶了一把,他撑着谢嘉棉的胳膊站稳,摆了摆手,自嘲笑道,“老了!”
又转身对仇希音道,“对了,音音,你寻机会帮我和宁郡王提一提,我现在身子大不如前,常有力不从心之时,这工部尚书的位子,实在不适合再做了。我也和郡王提过几次,郡王不肯松口”。
他说到这目光越发柔和,“郡王的意思我知道,是不愿你娘家无靠,只现在你大哥也成年了,棉哥儿又出息,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仇希音因为他的话而起伏的心绪全都化作了怒气,尖声质问,“所以你是准备去无华庵陪母亲了?那要不要我顺便求郡王在无华庵隔壁盖个和尚庙给你修行?”
仇正深宽容一笑,“那倒不必,我在附近搭个竹屋就好”。
仇希音还能记得上辈子谢探微死后,仇正深与宁慎之的针锋相对,有一次甚至当着她的面骂他专权祸国。
宁慎之没有动怒,只问他是不是仗着自己是他的岳父,他就不敢杀他。
仇正深当时回答的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为国为民而死,死而无憾!”
她的父亲和天下大多数读书人一样,有着一颗“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建功立业之心,可现在,他为了谢氏,放弃了追求一辈子的理想!
仇希音又惊又怒,盯着仇正深竟是说不出话来,仇正深安抚揉了揉她头顶乌发,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谢嘉棉低声安慰道,“音音,你不要生气,姑父只是一时想不开,郡王不会应下的”。
仇希音沉着脸没有接话,谢嘉棉又劝了几句,见仇希音始终不应声,叹道,“算了,我是劝不动你了,我还是叫小叔来吧”。
仇希音慢慢控制住汹涌难明的情绪,瞪了谢嘉棉一眼,对仇不耽道,“大哥,你先出去,我和九表哥说几句话”。
仇不耽应了一声,却期期艾艾地不肯走,仇希音倒有些好奇了,谢嘉棉扫了仇不耽几眼,见他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笑道,“是这样,表弟在翰林院观政一年的时间快到了,他自己想求个外放,做个知县什么的锻炼锻炼。
郡王知道了说得要你先同意,表弟便想趁这个机会来和你说一声,刚刚姑父那番话说出来,约莫表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仇不耽忙接道,“三妹妹,我没想到郡王不许我出京是那个意思,我再等一等,如果父亲致仕,我就听郡王的话留在翰林院,如果父亲留下来,我还是想外放几年,回来才好帮得上郡王的忙”。
仇希音想了想,道,“不必顾忌我,就算父亲——”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面色更冷,“不必多想,我一个深闺女子,只要郡王没有休弃我,我就不用你非得留在京城,九表哥,你一会记得帮大哥向郡王求求情”。
谢嘉棉,“……”
怎么就变成他求情了?
“好,还有——”仇不耽掩唇咳了咳,白皙的俊脸浮起朵朵红晕,“我既要外放,亲事还是稍缓几年,免得耽误人家姑娘和我一起吃苦”。
仇希音无可无不可点头,“你自与父亲商议就是,想必父亲不会反对的”。
仇不耽又咳了咳,俯身长揖,“那我先出去,三妹妹你好生保重身子,缺什么单管遣人去寻我”。
仇希音点头,“兄长有心了”。
谢嘉棉等仇不耽出门了,方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问道,“三妹妹,你与郡王怎么了?”
仇希音神色冷淡,“这个你不用管,你帮我给白锋传个信”。
“三妹妹——”
仇希音挥手,“不必劝我”。
谢嘉棉无奈,“好,我不劝你,只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别的都好说,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甚至是一时之气与郡王生分了”。
仇希音沉默半晌,忽地问道,“你怎么瞧出来的?”
“郡王邀我留下来住几天,又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谢家弄住几天,如果想去,托我送你一趟”。
仇希音又沉默了一会,道,“你陪我去一趟无华庵”。
“你还病着”。
“无碍”。
……
……
谢氏穿着灰褐色的僧袍,一头青丝全部包在同色的头巾中,一般人做这样的打扮,便是十分的颜色也要掩去八分,偏偏谢氏看起来甚至比锦衣华服时还多出几分清美出尘来。
仇希音先上了香拜了菩萨,方去见了谢氏,谢氏正在打棋谱,见他们来了,打量了仇希音一眼,又看向谢嘉棉,问道,“怎的是他陪你来了?你与宁慎之怎么了?”